展昭点头算是答应,白玉堂的眼睛却仍然直视着他,仿佛这样就能够多了解一些他的想法似的。但只一眨眼的功夫,那抹让白玉堂热血沸腾的神色就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难以揣摩的平和。这让白玉堂觉得面前的展昭又变得模糊起来,那副波澜不惊深不可测的模样实在可恨。有空还得再逗逗他,他真实的眼神……令人难忘。
那惊鸿一瞥,已经让白玉堂隐隐觉得,不管这既会装枪又能救命的小子是什么来路,至少是个真正的中国人。
刚想开口说话,窗棂忽然被叩响了一长四短的五声。展昭给白玉堂掖下被角,拎起大衣迅速走了出去,一眼看到原本应该在山下莲花镇待命的张龙站在门背后的黑暗里,眉睫上都是霜花。
“展大哥,黑狐发来消息,青木明天要运兵去哈尔滨!”
卢方喝完一杯虎骨酒刚刚躺下,就有人来报展昭求见。连忙披衣起身,展昭已经匆匆而入,抱拳落座,墨黑的瞳仁里似乎有火焰在闪耀。
“卢当家,有消息说,明天青木要沿北满铁路运兵去哈尔滨。”
卢方眼睛一下睁圆:“俄国人怕日本人分去在东北的利益,死死攥着北满铁路,而且日俄签订过协议,北满铁路不能用于军事目的。他们怎能同意青木调兵北上?”
“想做的事总能找到借口。再说日本人凭借武力,已经越来越嚣张。”展昭眼神笃定,“如果是以战事吃紧保护哈尔滨日侨的名义,俄国人也不好拒绝。青木一面调动军防,同时很可能把白家的货物夹在其中送到给水部。”
“展副官的意思是……”
“青木想要运兵并不容易。俄国人修的是宽轨铁路,日本人在南满使用的机车和车厢在北满都不能使用。日军占领沈阳以后,俄国人就把北满的大部分机车调回哈尔滨,一时不可能满足青木的需求。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让他们寸步难行。”展昭的手按在桌面上,缓缓用力,“请卢当家借给展某五十弟兄伏击。把青木的兵力逼回长春。”
“五十人?展副官!”卢方心中一震,担忧地盯着展昭,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看到眼晴里去,“太危险了。”
回应他的是展昭眸中亮如晨星的笑意,这神情使他整个人一下发出光来,如同璞玉剖开时绽放的华泽,温润却照眼:
“陷空帮的兄弟,展某如何带走的,一定如何带回来给大当家拜寿!”缓缓敛起笑容,郑重地望向卢方,“白玉堂这个人很重要,就拜托大当家了。”
拂晓时分,青木目送涩谷带着军队进了火车站,满天飞雪让他的视野变得模糊,因为车皮少,军队只能分批走,虽然荷枪实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盘旋。
人影幢幢间,军械被严密看守着抬上火车。逼迫俄国站长连夜调集的四节车皮挂在老旧的车头后,冰天雪地中蒸汽机孤独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铁路延伸进茫茫山野,在一个急转弯处,坐在车厢里的涩谷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颠簸,火车猛然急刹可是已经来不及,连接五根铁轨的道钉被拔除,一受到火车的压力,刹那间错位得不可收拾。
出轨,翻车,惨叫,爆炸,两侧不断变化的s,he击点,四面八方遥相呼应的密集枪声,枪口的炽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交织成绚烂的极光。展昭的五十人分成二十五组快速在铁路边的山坡树林间移动投弹s,he击,加上事先摆好的数十个放满鞭炮的汽油桶制造气势,真假难辨,涩谷们分不清来了多少人。
车祸现场的突然袭击使这些人一时间都慌了心神,没受伤的还没来及拉开枪栓就被飞来的枪弹结果了x_i,ng命。
涩谷爬出车厢,没命地向树林中逃去。道路另一侧的树下,展昭灼灼的黑眸已经锁住了他。
据枪,瞄准,食指冷静地扣动扳机。枪管稳定得几乎没有任何震动,对面的涩谷身体一晃,倒在了白茫茫的雪坡上。
不到二十分钟,战斗结束。
这一战使长春关东军部难堪之至,三四天没有任何声息。
冬月初八,卢方的生日。
大雪封山,北风卷地,处处白得晃眼。陷空帮山头上一片繁忙,卢方不喜欢铺张,但他的五十大寿再怎么说也是陷空帮的大事,要是办得寒酸了,全帮的山众都不干。
白玉堂坐在窗边,手里漫不经心地拿着蒋平送来的字纸,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睡了三天,加上展昭的细心照料,白玉堂身上的伤大多结了痂,烧也退得差不多了。只有小腿上那一刀还新鲜地张着嘴。展昭和四位当家都极力劝说白玉堂再等等,可白玉堂坚持要把这事和卢大当家的生日一勺烩了。
黑亮亮的桃花眼望向展昭,嘴角翘成一个不以为然的弧度:“猫儿?”
这是叫谁呢?展昭怔住,清透的眸子里全是不解。白玉堂笑道:“看你那晚上装枪,悄没声儿的跟猫差不多。”
展昭眉锋扬了扬,眼里流露出无奈。白玉堂渐渐和自己熟了,手也伸得越来越长,甚至打着了解情况的幌子,非要看看他那个两刀四洞戳在什么地方——对这类问题,展昭一概置之不理,于是白玉堂只好过嘴瘾,除了吃饭睡觉,就以揶揄他为乐。
因为真的喜欢看他的笑意他的关怀他的宽容他的从容,那唇角勾起的美好弧度让人想一再得寸进尺地让他笑开一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此变得清新明亮,阳光遍洒。
“猫五当家,猫老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