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珏从展昭那里离开,赶往新安装的秘密电台。以他对白玉堂的了解,恐怕硬不让白爷跟着,这能量巨大的老鼠本身就能成为最危险的阻力。
对于党国,白玉堂并不安全。
但论到真正能为身负重任的展御猫着想,任何人都比不上白玉堂。从这一点出发,赵珏也希望白玉堂得到一个能被保护和接应的合理身份。
然而赵珏因为冲霄计划中办事不利,已经失去了直接与南京对话的资格,只能把允许白玉堂跟随展昭的想法告知直接上线洛阳并请示准许。
知道洛阳也要继续请示上级,赵珏并没有等待,直接回了联防队。刚刚进门,就接到青木到了哈尔滨的消息。宪兵队命令伪军们清街巡巷,准备随时迎接青木检视。等他把这些事都安排完了巡检完毕再回联防队,才发现当值的伪军也不在。只有刚过完烟瘾的队副,两眼瓦亮地来迎接他。
中马城出事时,赵珏的队副死在山上,竹内敬三又派了一个亲信进联防队,明显有架空赵珏的势头。赵珏半个眼睛也看不上这人,但又得罪不得。
“人呢?”赵珏问。
“今天晚上不是四局合一的庆祝会嘛!当值的弟兄送请帖去啦!”
“哦?”赵珏扫他一眼,“不是三天前就送过了么。”
“刚刚太君派人又送来份补请的名单。我看您没在,就让弟兄们去啦。”
赵珏心里苦笑,这些日本人搂钱的心思细到恨不得拿筛子把地上的土都筛一遍。拿过桌上的名单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不过十几张请帖,要多少人送,把协防队都走空了?”
赵珏眼里突然有了凝固的表情。
他看到了夏目広照的名字。
赵珏觉得有点眼晕,向外看去,时已过午,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天上,亮得他浑身发冷。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清茗茶楼里人渐渐聚多。
明凤华已经到了茶楼,预备唱下午场的王宝钏。正坐在镜前修眉上妆,有人来送条子,毕恭毕敬地双手递到他桌上。
“哪儿的?”明凤华放下银柄修眉刀,随口懒懒问着。心里正烦,每天接到的条子也不知有多少,都去应酬还不得累死。秀目向条子上无心一绕,立刻什么都听不见了。
滨京饭店,四局合一,庆祝晚会。
跟包的看明老板手按着眉刀发怔,也不敢多问,悄悄退下。
明凤华慢慢描眉画目,双眼看着镜子。镜中的端庄青衣王宝钏缠头贴鬓,衬得一张未施胭脂的脸苍白如冰。
寒窑苦守十八年,到得团聚,丈夫早已另娶权贵之女,自己只是换了一种寄人篱下孤灯凄凉。王宝钏冰凉的指尖启开妆盒,刀尖深深陷进胭脂,在菱花镜面上,迎着自己的影像,划出一道怵目的红痕。
他在眼角重重描了一笔,画成尖翘的眼尾,轻轻唤道:
“哥哥……”
这是天赐给我的机会去杀你。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里,展昭带着白玉堂走出门。一个卖报的从街口走过,低声下气地追着他们兜售晚报。展昭随手买了一份,交给白玉堂拿着,白玉堂漫不经心地展开看看,目光在报纸边角停住。
上面有一组数字,像是卖报的随手记下的报纸份数。但是对于破解过统计科密电的白玉堂,这已经是j-i,ng确到具体词汇的信息。
——青木参加晚会。
夏目家的人从来不会错过这样的送礼场合,现在决定不去已经晚了。
白玉堂余光看到展昭正凝重地望着他,知道展昭在担忧什么,于是抬眼送去一丝多少有点勉强的笑:
“我,不动他就是。”
展昭看得出白玉含着超出这句话本身的含义:
他不动你,我可以不动他。
我不容许任何人再那样对待你。
车窗外变幻的霓虹流动,白玉堂坐在后排,和展昭并肩。虽然是夏天,日落之后就凉爽不少。风从半开的车窗里吹进,展昭忽然觉得头晕。这种眩晕从在中马城地下那次短暂失明开始就不定时地发作,短到几秒,长到几分钟,虽然不重,他却一直都很小心。
前后若干次伤到险些丢了x_i,ng命,这并不是两三个月就全养得好的。
白玉堂发觉展昭眼神发眩,心里一紧,悄悄握住展昭的手,用日语问道:
“少爷,怎么了?”
展昭摇头,从怀里掏出粒药片含进嘴里,闭目向后仰在靠背上养神。额前的几缕黑发挡住眉睫,又被风吹开。白玉堂看着展昭化装之后依然轩秀的侧面,知道他是不舒服,心想一会过了场面,写了礼帐,就须得找借口带猫儿先走。
入夜,滨江饭店高大的厅堂里侍者来来往往,俄罗斯式吊灯洒下一片灿烂光辉。
能有资格参这样规模庆典的人非富即贵。早有门童在大门口候着,高声唱出来客姓名,就有迎客的听差前来让人。
车子在门前停住,白玉堂一步跨下来,一手拿剑,另一手恭恭敬敬地扶着展昭手臂,把他家少爷接下车,转身随手一赏,就换得门童侍者笑眼开花。
白玉堂赏人的气势还是挥金如土的二少作派,可顶着目前的身份,看上去就成了豪门狠仆的狐假虎威。展昭看在眼里,心中好笑。白玉堂瞥见展昭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桃花眼角挑起一抹笑意,倒像是只手,在展昭清亮似水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撩了撩。
展昭黑白分明的眼锋切断了这只无形的手。白玉堂扬眉一笑,潇洒地伸手给展昭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