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貌似有些不解的单手支着脑袋,“你们这些小孩儿,怎么总是把大人想的这么简单呢?你爸可从来都知道,我是个亡命徒。”
“当然,他也是。”洪江愉快的低笑,“这个世界真好,两个坏人总能成为死党。”
于洋愣住了,手脚冰凉,“…什么?”
“不然你以为我一把年纪了,这几年东跑西逛的是纯旅游吗?”
于洋眼神有些空洞,就这样安静的坐了一会儿,有点想笑。
他从来都不了解他爸。
十几年前太小,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十几年后又分离了太久,他依然对这个被称为父亲的人一无所知。
他怨过于世山,但从没像此刻这样恨过他。
“小洋,洪叔再给你上最后一课,”洪江将高脚杯轻放在茶几上,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老狐狸远比初生虎可怕的多。我四海为家的时候,你应该还在解二元方程呢。”
猝不及防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由于在黑暗里待了太久,于洋本能的抬手挡住了眼睛。然后下一秒,便被洪江用电棍击倒在地上。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洪江在咿咿呀呀的唱花腔。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
心饮酒宝帐坐——”
他一直很喜欢霸王。
生灵涂炭,四面楚歌,不渡河。
…
那年夏天,b市破获了一起大案,剿灭了一个牵连数起命案的涉/黑/组织,捣毁了追踪两年的制du窝点,并将以洪江为首的涉du人员一网打尽。
那年夏末,京城天气依旧很热,闻瑾毕业了。穿着学士服和大家合照,人群散开后,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那人并不会从人群中鹤立j-i群的走来,才脱下了厚重的学士服。
有人说,成长就是一面玻璃,每个少年都要撞碎他,踩着一地玻璃碴儿,在血r_ou_模糊后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
离别的伤感后,每个人都走向了新生活。
闻瑾也是,他要搬家了。
只是整理东西时,在旧公寓里发现了108封信,都整齐的摆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第一封——闻瑾同学,见信好:
【我是睡在你旁边的于洋同学啊哈哈哈。
昨天逛贴吧,看到有人给老婆写了300多封信,说如果哪天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她就可以每周拆一封。
赵凡说很浪漫,于是我也打算写写看。
如果那天我发生了什么意外,你也可以每周拆一封,就好像我在念给你听一样。(老公伸手捏捏你脸)】
闻瑾拿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小心的把信平铺在床上。
【首先要三件事要道歉。
第一件:
于洋同学他,其实一直很喜欢你,很爱你,可从没认真跟你说过,对不起。
第二件:
很抱歉,等你的这些年,我没有好好生活,哪怕不是我情愿。没安排过未来,没想过后路,也…没爱过别人。也曾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因为我觉得我等不到你啦。
第三件:
这件最重要,是道歉,也是拜托。
如果后来的日子里我有事去了很远的地方,请你帮我照顾一个叫闻瑾的家伙。
要每天提醒他睡觉空调别调太低,饭要热着吃,早上一颗苹果,下午一罐酸n_ai。夏天去游泳,春天去放风筝,秋天去郊游,冬天烤红薯。
告诉他于洋很爱他。
要让他过得很开心,不准想我。
于洋。
20xx.7.20】
眼泪毫无征兆的打在了纸上,将末尾那个“我”字晕染成了一片。闻瑾将信折好,原封不动的放回了信封。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
“闻瑾,好了吗?”
身后,胳膊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的于洋从门口探了探头,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嗷嗷喊着冲了过来。
“你别看这个!”他慌张的抢过闻瑾手里的那封,又将剩下的粉色信笺揽在怀里。
“可是是写给我的诶。”闻瑾贱兮兮的眨巴着眼,仿佛刚才掉了金豆子的是窗外的麻雀…
于洋耳朵都红了,“等我死了再看啊…”
闻瑾利索的一巴掌挥了过去。
这片老公寓终于也要拆迁了,他俩正忙着搬去新住处。
于洋手不能用,只好看着闻瑾忙忙碌碌的搬东西。
闻瑾感慨还好住的是一楼。
最后一趟,闻瑾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微波炉出来了。
于洋没想到他会把着玩意儿也带上,知道这玩意儿挺沉的,有点着急,又帮不上忙。
“哎呦你把它搬出来干嘛啊?一会儿再去买一个不就好了?”
闻瑾一口气把这东西放进了后备箱,斜瞪了他一眼。
“还当自己是金碧辉煌的少东家呢?现在咱就是俩一穷二白的物业游民,不得省着点?”
“…”
一星期前,警方终于逮捕了“躲”在家里的洪江,并成功解救了两名被关在仓库的“人质”。
在小洪爷的口供里,他利用于氏父子做掩护,暗地里进行du品交易,后来被于世山发现,便绑了他和儿子做人质。
他把一切做的很干净,打从一开始,“金碧辉煌”和“欢乐无限”的责任人就只有他一个。
于洋突然想起,那天黑暗中,昏迷之际,听到那人随口唱的:
“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