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隔壁都能听到你梦呓的声音,虽然敲了门但是你好像没听到。”
明楼只披了一件外套就过来了,山里的夜晚要比城市里冷得多,张嘴就能呼出一团团薄薄的白雾。进门前,他确实以为那只是梦魇而已,但看到对方冷汗涔涔的模样,被打s-hi的衣背,还有手腕上那圈红绳,却无一步在说明那绝非普通意义上的噩梦那么简单。
阿诚揉了揉疲软的脖子,发现身上又全是冷汗,他又习以为常地去抹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才想起拴在手腕上的红色尼龙绳还没有解开。兴许是因为梦里的场面总是真假难辨的关系,他这次挣扎的特别厉害,绳圈虽然绑得很松,却还是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红色勒痕。
他顿时触电般地伸手去解,可越是慌乱就越是事与愿违,还是明楼按住了他的手,犹如抽丝剥茧一般将绳结一一解开,见阿诚还没有做好准备进行解释,便拎起摆在角落里的热水瓶和塑料脸盆,将绞好的热毛巾硬塞到他手里。
阿诚说了声谢谢,默默地照做了,等去掉身上黏黏腻腻的汗,噩梦过后的糟糕感觉才终于有所好转。
而明楼始终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掀开阿诚地被子钻进去,一手撑着脸颊侧卧着,他没有急着去关床头的小灯,明亮的灯光映亮了糊在窗上的白纸,也将阿诚泛青的眼圈照得更加清晰明显,明楼向他张开手臂,他就乖顺地将脑袋枕在他肩上。
院子外面静得出奇,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暂时打破了这个被沉默所禁锢的空间。
“我不太喜欢和别人提起小时候的事……你知道的,为了混进秘书处,我的档案里有作假的成分。”
阿诚终于开口了,眼里满是疲惫和倦怠,要自己主动揭开陈年的疮疤并非易事。
“那都是国安惯用的手段,早就见怪不怪了。”
“其实我是个孤儿,家庭也没有资料上说得那么圆满。”阿诚望着明楼的眼睛,深邃的黑色里倒映着明亮的灯光,仿佛触之可及,这让他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继母很讨厌我,总是在人前装作一个尽职尽责的好母亲,背地里却对我打骂虐待,我那时很自卑,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即便挨打也是活该。父亲死后,她更是变本加厉,为了夺取遗产还差点将我溺死在水里。”
从那以后他便就此落下了病根。
晚上常常哭闹不止吵醒老师,但他又不愿因为自己影响别人的睡眠,所以慢慢养成了在床头拴绳子的习惯。这种情况一直到大学住校时才有所改善,他在自己的宿舍床上加装了一个小灯,然后用蚊帐挡着,室友都以为他在通宵念书。而最痛苦的则是入职培训那一阵,每天他都必须在规定时间熄灯,绳子就又重新回归到他的生活里。
明楼安慰似的抚了抚他的额头,随即将冰冷的手捂到自己怀里:“其实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曾经也遭遇过和你相类似的经历,被迫只能在孤儿院生活。但他告诉我他很幸运,遇到了好老师,有自己的朋友。如今他已经独立生活,每天都过得平凡而忙碌。之前有个老相识还带信跟我说,他终于遇到了喜欢的对象,也许再过一阵子我就能收到他的结婚请柬——你看,我们都遇到过伤害自己的人,但相遇带来的也不全是坏事,对吗?”
说着,明楼拉过阿诚的手腕送到嘴边轻轻一吻,然后趁他还在发懵的时候一把抽走他挂在床头上的红色尼龙绳,折了几折放到边上,阿诚一回过神来就想拦他,明楼却还是把绳子挪远了。
“我想救生圈应该比绳子来得可靠一些吧?”
阿诚这才犹犹豫豫将手放开,问他救生圈是什么。
明楼笑着吻了吻他的脸颊,也将身体滑进被窝里,随即翻了个身将双臂环到阿诚腰上:“这不是被套住了嘛。”
阿诚扑哧一声笑出来,经他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以前他曾不止一次想象过,如果当时没有人经过河岸边,如果目击者因为害怕选择视若无睹,那他的人生是否会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所以阿诚害怕所有未知和不安定的东西,虽然从情感上他希望能够逃避,但理智却告诫他必须突破这些负面的东西,否则这片y-in霾将会陪伴他一生一世,任何光洁明亮的东西都会因此而蒙尘。于是他选择了一条满布荆棘的道路,一个充满了未知和不安定的职业,他试图用这种冲击疗法来突破内心的y-in影,但现实却告诉他,那并不是一个马上就能起效的方法。
而现在,他忽然一下子想通了。
所谓的如果二字并不存在,他得救是毋容置疑也无从改变的事实。真正能带给他救赎的并非虚无的如果二字,而是那些在困境中不断给予他善意和温暖的人。
只要身上套着救生圈,就不会再沉到水底了吧。
阿诚往明楼怀里拱一拱,用鼻尖顶顶他的下巴,明楼忙将手臂又环紧了些许,低头吻在他额上,眼光柔情似水,阿诚也不再逃避他的视线,主动覆上他的嘴唇,带着邀请意味地用舌尖挑开,柔软的唇齿和腰身随即被束缚进强壮有力的怀抱里,被按住后颈吻得更深。仿佛所有笼罩在心头的灰霾都能被这柔情似水冲刷干净。
第二天醒来,因为没睡醒的关系,明楼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多赖了一会儿,但手还不忘往旁边的被窝里摸,然而阿诚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摆在枕头上的同心果,中间还系着一根鲜艳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