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果锦瑟少了一根毫毛,青莲教请等血洗。”
胡彦之淡淡一笑,大步下山。
抱朴寺後山有一段山风侵蚀的断崖,高出十几丈,壁立如削,形似一名俏立的女子,因此得名神女崖。古越裳赶到後山的断崖上时,只见一条单薄的人影正从崖顶往上爬。古越裳的冷汗刷的冒了出来,不敢惊动攀爬的人,足尖点地掠上去,一把抱住。锦瑟惊叫一声,反臂抱住古越裳。
从神女崖上跃下来,落了地,紧紧把锦瑟搂在怀里,紧紧吻住散发著清爽味道的头发,古越裳的一颗心总算回了腔子。
“棠哥儿被金燕子带走了!”锦瑟焦急地说。
“我知道。”
“少爷,怎麽办?”
“救!”
锦瑟怔了下,许久才问:“少爷,当初你救了胡公子和金燕子,还送他们回北方去,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古越裳沈吟许久,笑了,“江湖的事很复杂。”
锦瑟摇头:“我不懂。”
“你不用懂,懂这个干什麽?”古越裳笑了笑,在锦瑟臀上拍了一把,“有胆子往下爬,怎麽两条腿抖成这样?害怕就乖乖呆著啊。”
“都怪我没用。要是我能早点下来告诉少爷,少爷就能追上金燕子救棠哥儿了。”
“他们算计好下的套子,追不上的,我自有办法救棠哥儿,你不用担心。”古越裳叹了口气,牵锦瑟的手往前山走,叮嘱:“以後不管发生什麽事,你先给我把小命保住,等著我救你就行了。刚才那样危险的事以後不准做,不准让我给你收尸,要死也只能我先死。”
“少爷,我……我也不要给你收……”
“得了,傻瓜,我只是说笑。”古越裳哈哈大笑,“我哪儿敢死啊,家里有块傻木头,我放得下心去死吗?”
“少爷,我们都不要死。”
“嗯,都不要死。”古越裳搂住锦瑟,捏了捏瘦弱的肩膀,“我的小锦是块傻木头,总这样,可叫我怎麽放心?”
锦瑟愣了下,转开脸,“有少爷在,没人会欺负我。”
“小锦……”
“反正有少爷!”锦瑟第一次刁蛮地顾左右而言它,甚至任x_i,ng地搂住古越裳,“少爷说过会把一切风雨挡在外面,我相信少爷。我就做我的傻木头好了。”傻木头是不会保护好自己的,所以,少爷你一定一定不要死,一定一定要守著我。
古越裳若有所思地看著锦瑟,笑了笑,拍拍锦瑟的肩,“做傻木头做上瘾了,也好,我喜欢傻木头。走,回去!”
走了两步,锦瑟小声说:“少爷,我腿软……”
“昨晚只做了三次而已,这就腿软了?我怕你受不了,可是忍著呢,都没尽兴……”古越裳说到一半,锦瑟已经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啐了古越裳一口,飞跑下山。古越裳微微一笑,望向北方。
其时红日西沈,乌鹊南飞,山野荒坡皆笼罩著薄薄暮色,好一派山野逸色。可此际从江湖到朝堂风起云涌,诡谲莫测,一场激烈杀伐正在水秀山润的江南之地酝酿,此刻的抱朴寺正是一切杀伐之源,也正是矛头指向之地。各方势力集结,盘根错节,勾连胶著,每一步棋被各种势力掣肘,每一个变化都将带来生机,抑或引来灭顶之灾。
长相守 30
十一岁时,全身缟素地迎父亲与叔父的尸骨入葬祖坟时,看尽凄厉悲嚎,还是童蒙稚子的古越裳一夜间突然透彻生死大关──死劫悬顶,此生有尽,而权欲争夺恩仇冤报无了时,耗尽一生心血所为何来?到头来不过是黄土一!、青丝变白骨。通了生死关,心中再无挂碍,名利视若浮云、三千世界皆皮相,再看众人汲汲营营便只觉哀悯。
从此後,人生只剩琴与酒,诗与剑,狩猎城西,浴风舞雩,咏而归。
世人只知他遗世而独立的潇洒,却不知他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最寂寞时,陪伴他的只有锦瑟。
他是透彻後的觉悟,锦瑟却是天然的质朴,无欲而刚,抱朴守拙,自成一片落雪空谷、琉璃世界。
他活得清楚明白,谁知竟还是敌不过命运的转盘。一步踏错,奉祖父之命入京,此生格局竟因此大变。
一念之仁救了棠哥儿,被迫和端王对立,後来才知玉林党人利用棠哥儿吸引端王势力的视线,密谋营救被诬弃市的朱御史唯一骨血。等他发现踩进沼泽时,不但已与玉林党人中的编修陈傲江成为挚友,也被端王视为死敌。离开京师时,陈傲江曾经力邀他入朝,可被他拒绝了。为了与端王抗衡而加入玉林党人一派,不等於把搁在沼泽外的另一只脚也放进沼泽来?
古越裳抬头望天,唇边闪过一丝浅柔笑意。
一步踏错、局险势危又何妨?走回去便是。
两天後就是决战之期,古越裳日子过得却惬意,白天照常读书耍剑,夜晚照常拖著锦瑟滚床单。锦瑟心忧如焚,每夜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後沈沈睡去,第二天醒来腰酸欲断,眼巴巴看著古越裳生龙活虎。
一到晚上,锦瑟就有些害怕。
但更怕的却是时间的流逝。
两天时间转眼即过。这天早晨古越裳扎上裤脚,就著j-i蛋薄饼吃了一盘糖醋冰菊、半盘东坡瓜r_ou_,又喝了半壶酒,这才拿出剑来擦了擦挂到腰上。一抬眼,见锦瑟站在旁边,拖过来抱到膝上,把手c-h-a进衣襟里去抚摸。锦瑟薄怒起来,按住他的手,看光景似乎想说什麽,却吐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