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思在顾屿看来就如琉璃般通透可视,却没有说破的意思,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两个人照着原路折返回去,花灯的光亮照着漆黑的地面,地上一双人影,暖意融融,周豹不远不近地在后头跟着,明明距离没怎么变,他却莫名升起了一种,离自家一双主子很远很远的错觉。
回到官驿没有走太长时间的路,不过东南巷更近,陈若弱以为周虎早该回来了,一问才知道还没有,不禁有些奇怪,顾屿倒是猜到了什么的样子,只是对她道:“天也晚了,就是真有什么案子也要等到天亮,你快去睡吧。”
陈若弱啊了一声,“那你不睡吗?”
顾屿刚要回答,就听外头丫鬟通报,说是周虎回来了,还带着个脏兮兮一身伤的小孩,陈若弱也顾不上去问了,连忙让他们进来。
周虎拎着王秋进来,陈若弱一见就认出来了,就是刚才路上抢她东西的小孩,忍不住开口问道:“周虎,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啊?他家难道没有大人吗?”
“回夫人的话,这事外人说不清楚,还是让他自己解释吧。”周虎看了一眼王秋,见陈若弱的视线不住地落在他脸上的伤痕上,又道,“这是他自己弄出来的,我给他检查过,没坏到骨头,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陈若弱松了一口气,让喜鹊去取药膏来,半蹲下来摸了摸王秋的头,问道:“好好的,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爹你娘呢?怎么跟着生人走?”
王秋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看面相凶恶的周虎,瑟缩了一下,不敢对上陈若弱的眼睛,小声地说道:“我跟我妹妹是被卖到朱三家的,他先前说会给我们吃饱肚子,还要供我上学堂,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让我们去偷东西……姐姐,你买我吧!还有我妹妹,我们吃得很少,可是很能干活!”
说到后来,王秋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些许希冀的光芒看着陈若弱,陈若弱犹豫了一下,看向顾屿,说道:“这是不是也是一桩案子?”
顾屿走近一点,目光落在王秋的身上,眉头微微地舒展开去,顺着陈若弱摸过的地方,也摸了摸王秋的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答非所问地说道:“明英还缺一个伴读,收下他也无妨。”
王秋机灵得很,一听这话就知道有着落了,顿时连连跪地磕头,陈若弱看他一脸的伤,要把他扶起来,都没拉得住,小孩恭恭敬敬地对着顾屿磕了三下头,又朝着她也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都落了一小块红色。
喜鹊取了药膏来,陈若弱叹了一口气,让喜鹊和翠莺带着王秋下去涂药膏,走到内间,面色有些愁苦地抱住了顾屿的腰,叹着气说道:“这天底下,怎么就有那么多让人难受的事情呢?”
顾屿拍了拍她的头,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世道本就不是公平的世道,圣人说众生平等,可事实是人生来就有差异,有人出身显贵注定一世安乐无忧,有人穷困潦倒只能为三斗米折腰,还有的人半生富贵半生穷苦,真正有能力改变自己命运的人总是少数,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逆来顺受,安于现状的。
他若不是自小读遍圣贤书,大约连这份思绪都不会有,有太多的人局限于学识,只看得到眼下的一方小天地,为了那些天生富贵之人脚底下看也懒得看的一点钱财,奔走劳累一生。
陈若弱也就是一时感慨,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见顾屿露出些沉思的模样来,反倒有些好笑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这是入魔了?再大的案子也得等到明天,你总不能大半夜的开堂审讯去吧?还是快睡。”
“让夫人担心了。”顾屿回过神,反手握住了陈若弱的手,他的语气很温柔,听上去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陈若弱也就松了一口气,拉着他到了里间。
初秋的夜晚要比夏夜凉爽了不少,床底下的冰盆撤了有好几天,原本水凉的丝绸薄被也换成了细棉纺的内里,盖着一样轻薄,却多了几分温暖,床榻上枕头边,放着好几本已经读完的话本,陈若弱看顾屿还有要翻新的话本的趋势,连忙按住了他。
“不读了不读了,今天这么晚了,再念几回话本,还要不要睡了?去洗漱一下,我们一起睡,睡个好觉!”
顾屿很少反驳陈若弱的意见,闻言也就笑了笑,放下了话本去洗漱,陈若弱坐到床沿,把读过的话本整理了一下,手按在了顾屿给她读过的第一本话本上,不期然想起了那话本里的最后一句话。
“不过一老妇醉后自语也,不足信,又堪怜,记此于春日,不念雪嫣。”
她忽然发觉这话有些其他的意思,心里咯噔了一下,把话本收到了最底下,搬回了书桌上。
顾屿洗漱完出来,倒是一眼看到了被压在最底下的那册话本,倒也没说什么,几步近前,替正在整齐床铺的陈若弱拉平了被褥的皱角。
“以后别念这些话本了,怪心酸的。”陈若弱一边铺床,一边似是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道。
顾屿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低声笑道:“那故事,王公子不是和丫鬟在一起了吗?”
陈若弱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她当时没怎么听懂,刚才忽然琢磨了一下,那结局明面上是在一起了,可最后一段话,那哪里是在一起了,分明就是……坏得不能再坏的结局。
顾屿见她生气了,连忙抱住了她,温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