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慢地行在路上,安伯驾着马,问询车内。
“三少爷,您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萧轲抱着手炉,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对于安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开口:“月丞言,不过一年光景了。”
马车摇晃了一下,安伯恍然拉紧缰绳,泪忽然扑簌簌的下了。
“三少爷……”
“安伯你不必如此的,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如今能撑到夷然撤兵,接下来的时日已然是偷来的了。”萧轲知道安伯是疼自己的,萧府的老管家一向慈爱,萧家的孩子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然萧劲战死,萧放被斩首,那个独独剩下来的自己,也是要病死的。
世事何时有常过?
待回到萧府已是一个时辰后了,安伯怕颠簸了萧轲,行得很慢。匾额上的萧府二字金光熠熠,仍是先皇手题。
推开门,未想并无自己想象中的破败。萧轲眉头微蹙,看着忙进忙出的下人们。
安伯开口道:“是皇上前些日子遣来的,老奴本说不必,皇上差人言三少爷就快回来了,老奴想着自己一人和剩下的那几个奴仆确是照料不过,便留下了。”
又言:“三少爷若是不喜,老奴明日便遣散好了。”
萧轲摇了摇头,道了声不必便径直回了房。
好像一切都未曾变过一样。故桐犹依旧,斯人……却哪里有斯人呢
昨夜未睡好,萧轲本想着先休息一阵,安伯却在他即将入睡之际敲了房门。
老管家推门见萧轲睡眼惺忪,不禁懊悔。“老奴不知少爷在睡,扰了少爷实是老奴的不是。”
萧轲揉了揉眼,起身着上外袍道:“不打紧,有何事便说来吧。”
安伯递上拜帖道:“妆成楼的小厮递来回姑娘知三少爷回府特来请三少爷前往妆成楼一聚。”
歌回啊……
萧轲言:“仅小厮一人?”
安伯错愕,道:“确是。”
萧轲又从架上取了披风,在安伯不解的眼神中出了门踱至门口。那小厮仍在等着复命,低手作揖立在门侧。
萧轲提了声音道:“妆成楼烟花之地,轲不便前往,请你这般回复你家主子罢。”
未等小厮开口,一声“哦?”自不远处传来。
其媚如妖动姜城,其姿若水绕玉灵。有言媚眼如丝,丝丝扣弦心动。初秋的落叶下,着紫衣的女子娉娉婷婷,紫纱之下曼妙之姿隐现,撩人至极。
歌回的眼是狐眼,勾人得很,姜都的人都这般说。
萧轲皱眉,跨步上前便把披风自自己身上扯下裹住了那无限风情。
“我言过无数次不要方从别的男人身上滚下来便来找我,还有你这衣服,已是初秋了就不要这样暴露,凉了身子有你日后受的。”
萧轲低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同你说了无数次,女子裸足成何体统?足下受了凉……”
“有我日后受的。”歌回夺过话,极是无奈地说道。
“萧轲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无趣。”歌回理了理头发,萧轲动作快,都没想着避开自己梳了半晌的发髻,玉簪都歪了。
被萧轲拉扯着入书房的路上,歌回看着如今较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不禁慨叹岁月不饶。
当年初见萧轲时,是在六年前罢,十几岁的孩童跌跌撞撞的闯进妆成楼,误打误撞还真让他寻到了萧放,和当时正伏在萧放身上的自己。
刚满十三岁的漂亮男孩子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放喂妆成楼的头牌吃葡萄。
歌回注视着那葡萄,又扫了一眼着上好锦缎的孩子,这葡萄还真是吃与不吃皆尴尬。她推开萧放,指着大名鼎鼎的萧将军问:“你认识的孩子?”
征战南北,在夷然北桓杀敌斩将如剁萝卜的平漠将军第一次这般窘迫,他揉着头道:“小三儿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萧轲扭头瞪了萧放一眼,用孩童那脆生生的声音道:“大哥说你在城南最漂亮的楼子里面。”
萧放头疼,很是头疼,小三儿还这么小,萧劲怎么下得去口让他来妓院找自己?
萧放从榻上起身,想抱起自己的三弟却被挣脱。萧轲直勾勾地看着歌回,头牌姑娘本想着自己为妓这么些时日,已经够不要脸的了,但在孩童清澈的眼下,还是红了脸。
“你……”
“我什么我?我就不知廉耻了!”歌回没好气地说道。
萧轲挣开萧放后走到歌回面前,用老成的腔调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外面天寒地冻的,竟连双鞋子也不穿!”
歌回愣住了,萧放也愣住了,随后便大笑起来。
萧小三儿不乐意了,扭头冲着萧放喊着:“我的虞山翠呢?你不是说从边关回了路过虞山会给我带最正宗的虞山翠回来么?堂堂平漠将军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还不懂得疼惜姑娘,我看你这么些年都白活了!”
歌回平生第一次笑得这般不顾颜面,花枝乱颤的。
头牌姑娘笑着说:“没想到萧三公子年纪轻轻,却是懂得疼惜姑娘了呢!”
萧轲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爬到榻上,伸手取下了歌回头上的翡翠簪。他拿衣袖擦了擦,说:“成色一般,你叫我二哥买你支好的吧。”
歌回……
随即萧轲就被萧放扯着耳朵拽回萧家了,萧放恨铁不成钢啊。
临走前萧轲回头一板一眼地对歌回说:“有缘再见。”要不是那孩子的耳朵都被扯红了,歌回还真当自己是被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