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衍看着窗玻璃又刷上一层毛茸茸的雨帘,再看看屏幕里那个盛开着木槿花飘着棕榈椰香阳光四溢的岛屿,在这乱纷纷的思绪间破天荒地挤出一丝安逸。屏幕右下方的日历告诉他今天22号,他和苏嵇已经有三天没有见面了。本来抱着一丝过完圣诞就再无纠葛的幻想,最起码能有一根烟的时间让他解释和致歉,所以姜衍把出游时间定在了26日,可是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他抓紧了兜里那串钥匙,心里无端涌出好些冲动。姜衍套上风衣,拿上伞,出门前不忘把那杯拿铁一饮而尽。已经有些粘稠的液体甜腻的划过食道,铅一样胡乱塞进胃里堵得人呼吸困难。
这杯水,终究还是冷了。
第三十六幕
姜衍现在很不好。
他示意酒保再给他上一打酒,把手中这杯烈得辣喉咙的爽快的干了下去,奢望能彻底燃烧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他现在在nigale的某个角落,窗外瓢泼的大雨并没有影响这个会所的生意,他是个异类,整个大厅大多出双入对,欢声笑语低低响起,推杯换盏的清脆玻璃声给这个地方镀上些纸醉金迷的煽情。只有他佝偻着身体坐在吧台的最里侧,如果说话声音再小点,估计连酒保都听不到。
起因要倒退到两个小时之前。
姜衍站在苏嵇的家门口,他受邀来过很多次,但是现下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他没有带任何东西过来,约瑟芬不能没人照顾,哪怕先给缪缪看两天也是好的,至于衣服,看这油漆桶还堆在门口呢,不带来是正确的。他知道大脑在找借口,这次来,就是想归还钥匙。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扭开了门,而后规矩的放进玄关斗柜的抽屉里,装修的味道涌入鼻腔。屋内收拾得还挺干净,眼看就要完工了。姜衍没法开灯,先前那个灯拆了,新的还没换上去,他就借着窗外的路灯打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姜衍看见阳台砌了个花圃,好些花盆和种子放在角落,还换上两把蝴蝶椅。厨房的冰箱换成双开门的,餐桌搭了一条他先前喜欢了很久的桌旗,原先的铁艺沙发没换,但是放了好几个看上去就很舒服的米色抱枕和绒毯,这时候他一抬头,愣住了。
苏嵇的房子是挑高型的,如果真的想弄,说不定能搞个小阁楼出来,可是男人这次装修依然保留了大片的墙壁,费工夫请人在上面贴墙纸嵌石片。那是一张色彩沉闷的城市风景油画,整体基调是深灰,这个视角似乎是从窗户往外望,边框还保留了一些窗棂的线条,傍晚时刻努力从浓重的云层破除阴翳洒下的点点暖黄落在高低错落的楼宇的窗子上,远处的街道已经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算是这幅画较为集中的亮色了,小小细细的一串串像天幕嵌着的零落星子,也像深夜的海边转瞬即逝的烟火。
这面墙很大,还没有贴完,完工的话配合周边的石片墙会很有视觉冲击力,也完全不会和黄铜水泥组成的家具不协调。姜衍摸上那片没贴壁纸的雪白墙壁,比了个大概的形状,在这儿,会有一幢笔直桀骜的暗红色小楼,尖尖的塔顶骄傲的指着长庚星,也是这幅画的亮点所在。
姜衍失神的抵住墙,这幅画,是他早年参加新秀赛的作品。
他赶紧掏出手机,按下了苏嵇的号码,屋子里静的能放大他如雷如鼓的心跳,电话没通,传来冰冷的电子声和嘟嘟的忙音,姜衍的眼眶有点热,倏地逃命一样夺门而出。苏嵇的味道是缀满了毒药的尖锐藤蔓,下一秒就可以把他绞到窒息。姜衍最终仓皇逃到了夜莺点了酒,一杯一杯复一杯。
姜衍酒量不错,可是人想醉的时候还不容易吗。他真的很难过,心底压着的情绪波涛汹涌,力道几乎将他纤细的颈椎压垮。他掏出手机又一次拨出那个号码,仍是无人接听。姜衍死死盯着指尖夹着的烈酒杯,妖冶的颜色把他的瞳孔映得也瑰丽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醉得一塌糊涂了,今天的量超出了他所能负荷的程度,可此刻他又清醒的要命,再多的酒精都无法浇灭那些恶毒的愧疚和歉意,反而助长它们越长越盛。
在姜衍播出第5个电话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被烫到似的把手机摔在桌面上,界面还停留在拨号,过不了多久依然传来忙音。他舒了口气,意识到哪怕成功拨通电话,他也不知道该和男人说些什么。姜衍浑浑噩噩的想着,把空杯子一推,支着下巴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霓虹之夜。
年轻的酒保看了下大厅里的客人,剩下的没几个,大多都是有人陪着的,要么早就搂着少爷公主们开房去了,唯独面前这个...他有些丧气,没想到第一周上班就碰上这种单枪匹马的客人。酒保不怕他付不出钱,就怕一会送他回家会遭受非人的折磨,但是这家会所的服务制度就是这样,正巧又是他值夜班,权当是出门没看黄历了。
“客人...”酒保迟疑着开口,“您看您还需要些什么吗?我们即将清单了。”时针已经指向了五点,五点半就换班,按照惯例他们要结个总账,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酒保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这个客人虽然长得不错,穿衣打扮也像个斯文人,可是拿着个手机又摔又捧的,现在更是呆愣愣的看着窗外一句话都不说,估计也是在酒劲儿上呢。
“不用了。”姜衍收回目光,把最后一口酒喝掉,看着酒保清澈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说,现在有从c市回来的飞机吗?”我怎么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