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见周围没人了,舒了口气。浴室的门是可以闩上的,秦惟想去闩,可想到高鹏从来不锁门,洗澡时有时让丫鬟在旁边看着,还常让人进来送吃的。他把人都赶出去了,可也别太不同。于是秦惟虚掩了门,脱衣服扔在长椅上,踩着台阶进了水池,坐在水池边缘的玉阶上,水正没到了下巴处。他闭了眼睛,想放松一下。可惜还没三分钟,就有个嘶哑的声音在外面说道:“少寨主!出寨的人回来了,有要事要见少寨主!”
听这声音,秦惟知道这是父亲给自己留下的管家卞有财。卞管家今年五十来岁,曾经是父亲的贴身仆从,比父亲大几岁,陪着父亲一起长大,深得父亲的重用。
高鹏对他特别信任,秦惟马上说道:“我这就去前堂……”说着从水中站了起来,刚要上台阶,几乎同时,一个人推开了门就走了进来,秦惟正光着身体,忙坐回水中,非常不快,喝道:“出去!”
那个人弯了下腰说:“少寨主!他们正急着……”
秦惟照着高鹏的脾气,顺手抄起了篮子里的一个刷子扔了过去:“出去!”那个人僵了片刻,抬头见高鹏眼睛半眯地看着他,眨了下眼睛,退了出去。
秦惟皱了眉头——这次不是高鹏,而是他自己:这个卞管家眉短嘴突,眼神不正,不像是个可依靠的,高鹏怎么能如此信赖他?竟然允许他随意进入这个很隐蔽的澡房。
接着秦惟就从高鹏的经历中得到了反馈:高鹏从十七岁开始,被父亲带着管理寨务,旁观父亲处理事情,可惜那时他已经开始纠结自己行不行的问题,只想着怎么赶快弄出个孩子来讨父母的欢心才是最要紧的,心思不在寨务上。他只看了个热闹,从没去深究父亲行事的原理。高老寨主也觉得来日方长,没急着让高鹏接管鹰岭寨的事情。
父亲突然过世,高鹏慌了,自然觉得父亲用了一辈子的助手是最可靠的。高鹏从小就熟悉卞管家,不曾多留意卞管家的模样,秦惟是因为第一面,才有了不同的印象。
高鹏觉得卞管家不可能有异心,秦惟却觉得正相反:卞管家叫高鹏“少寨主”,“少”,就说明他没将高鹏看作成年的主人。
秦惟揣测卞管家服务了高鹏的父亲几十年,很自然地会将高鹏与他父亲相比。高鹏这么年轻,没有历练,加上身体缺陷,明显没有什么威严和手段,难免不会让卞管家觉得主家今非昔比,进而考虑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委身在这么个无能的主人之下。这是个匪寨,不讲什么道义,如果卞管家对高鹏没情感,那么干什么都是可能的。
虽然卞管家说有人在等着,秦惟见了卞管家后,反而不忙了。他仔细擦干净了身体,穿了内衣裤,又推开了一片墙壁两寸许,扭开了机关,拉出了下面墙壁里的一个抽屉——高家主人居住的宅院里,所有屋中都有暗格,有的甚至每面墙上就有一个,里面放的全是武器,就是怕被人堵到了屋中,没有应手的家伙。
抽屉一尺见方,四尺深浅,内壁上嵌着好几把剑和各色匕首,还挂着两匣子暗器,甚至有把小弩。秦惟选了绑在腿上的匕首,抬腿蹬着墙,捆在了右小腿上。踢回抽屉,懒得锁,只将上面的墙壁推回了位置,走回长椅处坐了,才出声道:“来人。”
花生领着丫鬟们鱼贯而入。秦惟任她们给自己拧了头发,又端来火盆烘干了头发,梳好了发髻,这才站起身。
丫鬟们捧过来几身衣服,高鹏尚在孝期中,非白既黑,秦惟指了套黑色的,衣襟上有金线绣的猛虎下山,秦惟知道这是高鹏一向的风格——总想依靠外面的张狂掩饰住内在的脆弱。
秦惟没怎么说话,与平时高鹏咋咋呼呼的神经质做派明显不一样。丫鬟们开始偷偷地打量高鹏。秦惟经历几世,对人有了特殊的敏感,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让人起疑了,可是他真的努力坏脾气了!不分场合无间断地使性子是很累的事,他已经进化到了懒人境界。他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定位自己的新个性,只能先摆出一副生闷气的样子,等自己想清楚日后要干什么再做决定。
出了澡房,站在厅中的卞管家再次催促:“少寨主,他们……”
秦惟却到圆桌边坐了,一挥手道:“让他们等着!我先吃饭!”卞管家愣了,这个小主人自从高老爷去世后对他言听计从,怎么今天竟然这么执拗?可高鹏气虚,过去经常在温泉后立马要吃东西,也许他对自己耍性子是饿的?
秦惟此时也不想破了脸,免得卞管家疑心,就用高鹏蛮横的口吻对花生等人说:“快点呀!没见卞管家在等着?”卞管家目光游移,没再开口催促,撩了衣襟,坐在了圆桌的另一边。
如果卞管家是个让秦惟觉得可以信托的,此时照秦惟的性子,大概会笑着邀请卞管家上来与自己一起吃饭。但秦惟心里绷着根弦儿,比前几世都更在意保存住原身的表象,不能让人看出换了里子。
不多时,花生带着人送上了早餐。相比上一世太子的饮食,高家的饭菜真是很丰盛。一大早,除了常见的小包子和米粥,还有小碟的各色荤素,从鸡翅膀、卤肘子到炖白菜腌萝卜。秦惟都稍微尝了一筷子,以他被现代社会养刁了的口味,觉得除了米粥的味儿比较正,其他都做得不好。他就着极咸的萝卜,使劲喝了两碗粥,多吃了两口肘子肉,就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