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踩着高跟鞋大踏步走进来,达达的声音一下子在安静的大厅中引来了许多人注意,王悦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竟是比自己来得慢,忙侧身避了下。那女人扫了他一眼,似乎皱了下眉,却没有理会,大踏步走过去了,她直接走到那灵堂中央的照片前,越过那立着的少年,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一旁的黑色盒子里毕恭毕敬地捧出一束雪色的花束,轻轻放在了那黑白照片前。
“爸,我回来晚了。”那黑衣的女人捂嘴沉默了一会儿,等到情绪稳定后才平静地放下手,回头看向那站着的黑衣少年。
黑衬衣的少年没说话,一双眼平静地看着那黑白照片,这个角度,王悦瞧不见他的表情。
那黑衣女人忽然开口了,“谢家大少倒是端得住,一滴眼泪都没掉,这灵堂前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姑姑今日和你掏心窝子,老爷子走了,你爸早算不上谢家人,今后这一家子,姑姑叔叔们,可都全仰仗你了。”
那少年依旧没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神色未变,那女人的脸色却渐渐难看了起来,大约是没想到这少年会彻底无视她。
局势正僵着,一旁走上来个戴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拉了把那女人的胳膊,回头对那少年道:“老爷子年轻时虽然去外头看过世界,老了终究还是盼着落叶归根,这一趟走了,我们子孙辈的还是将老人家送回南京老家,你看如何?你是嫡孙子,老爷子生前疼你,死前都还念叨着你,遗嘱上也只指了你一个人的名字,这事儿你拿主意。”
少年望着那照片良久,平静地低声嗯了一声。
眼镜男人回头望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一下子红了眼眶,似乎是喊了声“二哥”,眼镜男人看向一旁的管家,“这丧礼办的不像话,去拿几束香来,让谢家子孙给我家老爷子上炷香,送我爸安安心心走这一程,在场都是谢家亲朋故友,一齐做个见证。”那男人扫了一圈,忽然视线落在了一处。
王悦本来都已经快走出去了,却被人喊住了。
“你站住!”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王悦一僵,慢慢回头看去,却只见那儒雅的中年男子望着自己,温和道:“你去拿些香。”
王悦穿着身快洗烂了的旧校服,站在人群里那叫一个格格不入,大家一看见王悦的打扮脸色就变了,王悦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顿觉不好。
那眼镜男人见他没动,问道:“你怎么了?”他扫了眼王悦的装扮,犹豫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
王悦觉得自己太阳穴有些疼,他看着周围那群人,终于开口道:“我来送副挽联,是你们家定了副挽联吗?我和保安提了,他说确认一下,我就进来了,东西不知道交给谁。”
眼镜男人看了眼那一旁的穿着黑衬衣的少年,似乎有些诧异,紧接着回头看向管家,“怎么出这种岔子?打电话确认一下。”
王悦隐约觉得情况不妙,一抬头却看见一直没说话的黑衣少年正回头望着自己,他到此终于看清了那少年的正脸,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却忽然愣住了。
那少年清瘦却不孱弱,骨架撑起一身黑色衬衣,清清冷冷地立在那儿,像株古画里泼墨写意的劲竹,三分皮相七分风骨,壁立千仞。
王悦还未来得及感慨这人长得养眼,却是先愣住了,奇怪了,这人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正盯着这人看,忽然听见这少年身边的眼镜男人开口了。
“你们俩认识?”那眼镜男人似乎有些诧异,开口招呼王悦走过去。
王悦已经察觉局势不对劲,不想淌浑水,便站着没动,一旁的仆人却是将一盒香递到了他手上,当着众人的面,他顿了片刻,确实没办法,只能将盛满香的盒子送了过去。
他将那盒香递给了那黑衣的少年,递的时候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黑衣的少年一双眼看着他,淡色的眸子瞧不出任何的情绪,他伸手从王悦手中接过了香盒,低声淡漠道:“你回去吧。”
王悦点点头,犹豫片刻后将手中的挽联也递了过去,“王老板让我送过来的,地址是这儿没错。”
黑衣的少年停顿片刻,抬眸望着王悦,半晌,他伸手接过了那盒挽联,抽开看了眼,而后平静道:“多谢你走一趟。”他看了眼那管家,示意他带着王悦离开这儿。
王悦不想多生事端,跟着那管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刚走两步路,却又给那眼镜男人喊住了。王悦心里已经把这挑事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回头脸上却没显露什么,落在大家眼里头,一副瑟缩不懂事儿的样子。
那眼镜男人挂了手机,笑了下,让王悦走上前去,“我这儿问过了,没说要人送挽联啊?你这儿不是送错了吧。”
王悦心里直骂人,亲爹死了却在他葬礼跟一副挽联纠缠不清的儿子也真是少见了,他脸上挂着笑,低声道:“不、不会吧?地址没错啊。”
“你过来,我看看你那地址。”眼镜男人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不依不饶的,一双眼紧紧盯着王悦。
王悦走上去将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他,却忽然感觉脚下踩着了个什么东西,下一刻,一记耳光对着他的脸就甩了过来,王悦都感觉到了掌风,生生在最后一刻压住了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没躲没挡,站在那儿受了这一记响亮的耳光。
声音在大厅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