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人间最险恶残酷的骑木马驴之刑。
谈更一跃上了高座,掀开了谈万寿的锦帽,露出了包裹着重重绷带的头顶,这正是那一夜同百里酩酊交战时,谈更的“破风镖”穿透谈万寿的额头留下的窟窿。
“谈万寿,你不得好死。”谈更手里短剑一翻,削掉了谈万寿另一只胳膊。
眼前是一片血色,血花翻涌,娘亲惨叫着在血浪里挣扎,渐渐被吞噬。然后,一切堕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谈万寿已经没有力气叫出来了,只翻着白眼,口吐血沫。
曾经的一代宗师,被自己的儿子恨了半辈子,如今因果报应,两双打遍天下无敌手虎虎生风的双拳连个全尸也没落成。
谈更双目无神地盯了谈万寿光秃秃的胳膊根半晌,放大的瞳仁缓缓转到了谈万寿青筋暴露的脖子上。看死人一样看了半天,谈更才道:“这走马牌,估计你也没用了。我今天留你一条狗命,反正你这种十恶不赦之人,终归是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他脸上扬起一个惨白到极点的笑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个趔趄地走下高座,跨过半死不活的蒯管家,径直向外走去。
家丁们心惊胆战地目送着双眼空洞的谈更僵尸一样磕磕绊绊到了门外,拐进一条巷子里,沾了半边血的橘色袍子鲜艳如晚霞胭脂,映着那青白的脸,简直不似活人。
此时是五月中旬,江南天气闷热,今日却下了第一场大雨。
谈更浑身发冷,好像被掏空了五脏六腑抽干了血液,眼前天旋地转。雨点很快打湿了他全身,抬脚往前迈步,拖出一条长长的淡色血迹。
谈更忽然觉得,他曾经孤身仗剑走天涯,深夜怀想当年黯然神伤也好,借酒浇愁愁更愁也罢,都自己硬挺了过来。如今经历了一场血洗往年旧恨的事,心里决定再也不怨愤,真正放下时,却发现自己空然一身,茕茕孑立,连往后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
娘亲下黄泉了,师傅离开了,谈万寿在心里死了。
缓缓往前机械地走,远处却传来一阵吆喝:“我看到那‘破风镖’了,大家速速追上,别让他跑了!”
谈更充耳不闻,很快十余个粗布麻衣打扮的人将谈更前后堵在了小巷里。
一人叫道:“‘破风镖’!你可别仗着有梅关主庇护着你,杀完人连手也不洗,我们可是看着你从谈富商庄子里拿着红刀子出来的!速速束手就擒!”
谈更心道,对了,梅下澈......现在下大雨,很冷,他那把大红伞,想必能为自己挡雨吧?说不定还能借他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靠靠,大哭一场,将前尘往事忘却了罢。
澈兄......你在哪里?
谈更脸上浮现了一个瘆人的笑容,一字一顿道:“哦?杀完人不洗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