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笑成一朵花:“多谢林大人!日后林大人若有差遣,我李德万死不辞啊。”
“总管大人太客气了,您是圣上身边大红人,我哪敢有什么差遣?偶尔美言几句,我亦感激不尽。”
林浥说着,迎着阳光,转首望着皇帐。
明黄色的帅帐气派而威严,仿佛巍峨高山,默然矗立。
帝王之家,兄弟情深……
只怕位高权重,山雨欲来,无心也变成有心了。
☆、回京
过了几日,大军开拔,返回盛京。
御舆所过之处,百姓夹道相迎,以期能一睹圣颜,万巷为之一空。如此且走且行,足足过了半月,才回到京城。
城门高悬彩绸红灯,文武百官也早已侍立于城门口,静默等待。
待御舆入了城门,朱雀大道两侧挤满欢呼的人群,向军队抛洒着鲜花彩缎,漫天遍地,一片欢腾。
萧鸾骑着高头大马,行在御舆一侧,待到了宫门,身上落满了鲜花,连发间鬓上,都是花瓣。
那日阳光明媚,天气晴好,萧竞穿着衮服冕旒,由李德扶着踏下御舆,是一派帝王的雍容威严。
帝王抬手将面前垂冕抚到一边,看到萧鸾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
有花搬迎风而落,洒在萧竞的冕旒上,映着笑弯了的桃花眼,温暖而美好。
萧鸾勒着缰绳,看到这一幕,心酸得竟想掉泪。
他从小到大,几乎从未哭过,只是此刻,分明听到自己的心呻吟着,沉沦到愈发深不见底的黑渊中。怔忡之间,知道自己是永生永世也爬不出来了,哀默而无助地自嘲自怜。
萧竞亲自走到萧鸾面前,将手伸向他。
帝王的手白皙修长,呈现出一种尊贵的剔透。
萧鸾恍惚之间伸手,狠狠握住那双手,像是即将溺毙的溺水者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待萧鸾下了马,兄弟俩牵着手,走向宫门。
宫门口候着一群皇眷,最前首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动人地对他们笑着。
萧鸾松开手,看着兄长走向她。
他们一帝一后,情深意笃,而自己这个跋扈王爷,何必碍人眼。
帝后相视而笑,然后肩并肩地往深宫中走去。
两排的宫娥侍从,立刻垂首恭敬地跟上。
萧鸾依旧站在原地,直觉得朱红的高墙,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殿下?”有询问的声音从耳旁传来,萧鸾转首一看,是齐熙。
“陛下将于明英殿大宴群臣,殿下先请。”齐熙侧立躬身,伸手示意。
萧鸾瞟了一眼身后群臣。也是,自己这个半分天下的摄政王不走,哪个朝臣敢先行?
萧鸾冷哼一声,跨步向前走去。
萧竞在明英殿中大封群臣,萧鸾自然是最威风一个的,封赏的诰文漫长得无穷无尽,萧竞一副巴不得把整个国库都塞给他的势头。
满朝的将士一个个封赏过去,到了最后,轮到了柔然左贤王。
“柔然左贤王元凌迷途知返,带兵降我天朝,遂化两国干戈。吾皇仁厚,为彰圣德,亦以梁国臣子视之,特封安乐侯,赐安乐侯府,从此长驻盛京。钦此。”
满朝喧闹的声响,渐渐沉寂下来,形成一种尴尬的沉默。
元凌于这尴尬的氛围中,站到大殿中央,利落地敛衣跪下,谢主隆恩。
有不屑的嗤笑声响起,渐渐轰响成一片,元凌无动于衷地接过诏书,退到大殿角落。
萧竞笑着对萧鸾说:“这元凌倒是个人物,宠辱不惊。怪不得朝野上下都说,你与他貌似仇敌,实为知己。”
萧鸾冷哼一声:“本王不认识他。”
“若非他被柔然王削权打压,这柔然,怕也不是那么好打。”萧竞说着,为萧鸾斟上一杯烈酒,“这是烧刀子,朕特意从北疆带来的。好,小弟,我们一饮而尽,权当谢谢柔然王。”
萧鸾举起酒杯,抿唇微笑。他无意中说的一句话,没想到兄长还记得。
酒杯轻轻与萧竞手中的碰在一起,发出铮然的响声,一饮而尽。
整个大殿乱哄哄暖洋洋的,宫廷舞姬开始献舞,一时之间觥筹交集,光影迷离。
“众爱卿!”萧竞忽然从席间站起,手持酒樽,顾盼神飞。“朕欲与腊月,迎娶顾太傅家嫡女,顾沐容为后。”
朝堂静寂片刻后,恭贺的声音轰然响起。
然后吾皇万岁的祷祝声连成一片,闹得萧鸾的耳朵嗡嗡直响。
萧鸾量小,几杯烧刀子下肚,他就觉得醺醺然,心火从胃里一直烧到脑袋,太阳穴也突突跳得直疼。
他怕自己一怒之下又干什么荒唐事,让兄长下不来台,就趁着尚还清醒,径自回自己府邸。
刚走出大殿不远,忽然被一人拉住手臂。
“栖梧。”那人低低唤道,声音低磁。
萧鸾转头看去,先是看到一双凌厉深刻的眉眼,虽凌厉,倒也不阴鹜,反而很明朗。
萧鸾看着,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元凌,”他醉醺醺地问,“什么事?”
“无事。”元凌沉默片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