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荫沉默了一会了,问道:"那......您有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
"当然没有。"吴大人笑眯眯地道:"后来我也想开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其实我这样的性子,不太适合在官场里混,早早被踢出来了,做个小小的父母官,衣食无忧,任情山水,也是不错。"他递给陶荫一块点心,又道:"夫人怎么样,你也见到了,有她在我身边,我这一辈子过得非常幸福快乐,还求什么呢?"他咬一口妻子做的点心,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像院子里的阳光一样满满的。
陶荫赞赏地看着他,心里对吴大人的印象,空前光辉起来。但吴大人下一句话就把他的好心情打破了:"其实我觉得你不适合做捕快。"
"为什么?"除暴安良可是陶荫从小的愿望,十多年努力,终于当上了捕快,为什么吴大人会说他不适合?
"你正义感太强。"
陶荫无力,这算什么理由?身为捕快,不是应该主张正义的吗?
吴大人道:"有很多事,不是你正义感强就可以办到的,做捕快,需要聪明机智人脉广手腕圆滑,不然很容易得罪人,不仅办不了差,还可能把自己折进去。"他看着陶荫的眼睛,缓缓道:"小陶,你天性纯净,不善于处理这些复杂的纠纷,所以我说你不适合。"
陶荫满心想要反驳,却在他诚恳的目光下说不出话,平心而论,吴大人说得没错,他,是不擅长处理那些复杂的人事关系和官场纠葛,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年之内三次被调职,最后来到这偏远小县的原因,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跟吴大人倒是异曲同工。
办案只凭一身正气,毫不妥协,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于是被不着痕迹地一贬再贬,贬到没人知道的地方来,自生自灭。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像吴大人一样被放在这里十年八年无事可做,陶荫打了个冷战,心都凉了。再怎样的热血豪情,禁得起岁月消磨呢?
"可是为什么......"陶荫想着给自己下调令的人,想起自己从前的几位上司,也都并不是坏人,甚至是自己最尊敬最亲近的人,可是......
仿佛看透他的心事一般,吴大人叹息一声道:"有的时候,要学会圆滑,学会妥协,这就是所谓的成熟。"
陶荫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远远的天高云淡,一只鹰孤独地缓缓盘旋,左近没有任何陪伴,因为,它飞得太高了。
15和好
大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翟小侯兴致勃勃地观赏街景,转头对车窗外道:"想不到这里居然也如此繁华,虽然跟京城没法比,也算不错了,比你那个小小的破县城,更是强上一千倍。"
陶荫骑马护卫在侧,神情冷淡,只小心照看着车马前进,翟小侯仗势欺人惯了的,在这样的闹市都不肯放慢车速,陶荫只好替他看道,要是碰到人可就不好了。
"小陶啊,累了吧?不如进车里来陪我说会儿话吧?"翟小侯掀开帘子,笑眯眯地招呼,陶荫冷冷扫他一眼,恭谨道:"多谢小侯爷,在下不累。"
"怎么这么生分?"翟小侯有点不是滋味,要说两人也很熟了,怎么陶荫突然这么客气起来,还客气得不动声色冷若冰霜的,让他好不习惯。
陶荫不理他,目不斜视望着前方,任翟小侯怎么撩拨引诱,就是不肯靠近,也不跟他废话,翟小侯契而不舍地说了一大堆话,直到口干舌燥,陶荫还是一个字不回,实在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停车!"马车停住,翟小侯气呼呼地道:"我饿了!"
陶荫左右一张,不远处恰好有座极大的酒楼,人来客往,显见生意颇佳,金字招牌上写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醉仙居"。
一楼都是散座,伙计殷勤招呼两人上了二楼,翟小侯要一个雅间,跟陶荫一起坐下,点过酒菜,把伙计打发了出去。
挺大一个雅间,只坐两人,显得有点冷清,翟小侯看陶荫坐在圆桌对面离他最远的一个位置,便笑眯眯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陶荫皱皱眉,毫不客气地拖椅子离他远点,翟小侯怔了一下,又向他凑凑,陶荫便又挪挪,始终保持两人之间两尺以上的距离,翟小侯恼了,一把抓住他手道:"你干什么躲我?"
陶荫用剑鞘一拍他手背,翟小侯痛呼一声,急忙缩手。
"小侯爷请自重!"陶荫冷冷地道,自顾端了茶喝,倒是上好的毛尖。
翟小侯火大地道:"我知道你脸皮薄,都特意带你出来了,跟前一个外人没有,你还要怎样?"
陶荫气得变了脸色,猛地抬头盯住他,冷笑道:"小侯爷你想怎样?"
翟小侯被他雪亮的目光盯得有点发毛,嘿嘿笑了两声,放缓口气道:"小陶,我是真心喜欢你,难道你还不明白?"
陶荫懒得理他,这话早听了不知多少遍,恶心也早恶心过了,他只记着吴大人的话,该强硬时绝不妥协,"对恶人手软,就是对自己不公。"吴大人虽只见过翟小侯几面,但对他们之间的情况已猜出几分,因此特地对陶荫叮嘱。
"小陶--"翟小侯又粘过来,陶荫将剑竖在两人中间。
"别这样嘛,小陶......"
陶荫缓缓将剑鞘除下。
"你......你要干什么?"翟小侯惊恐,陶荫仔细看着明亮如水的剑身,脸上泛起微笑。
"你......你不会......不会......"翟小侯结结巴巴地哆嗦,陶荫慢慢把剑尖倾斜过来,对准翟小侯的眉心--翟小侯尖叫一声,连滚带爬逃出了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