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军到军区大院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起床号都还没吹响。
他是飞奔着跑进军区大门的,岗哨惊异地看着他。单军跑进空荡荡黑魆魆的大院,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突兀的脚步声和粗沉的喘气声,他没进家属区,直接穿过内卫的门,直奔警卫连。
当他看到单司令楼下夜里停来的一辆工程大卡车时,知道机会来了。
这是七楼,单司令这处的房子是他在外头的居所之一,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高级院区,在当时的楼房里算是设计先进的,墙体外围留了空调外机支架,但这一单元三楼以下为了防盗把这些支架都卸了,外立面光溜毫无借力之处。单军早就琢磨过这高度,现在底下管道坏了,来了辆工程大卡,正停在下头没开走,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梯子。凌晨三四点,外头已经毫无动静,那几个勤务兵都在隔壁警卫室睡死了,单军翻出了窗户,一脚踏着窗台,一脚踩着外机支架,赤手空拳,直接从七楼下去了。
他俯身一跃跳在车厢上,再跳到了地面,人鬼不知地跑了出去。回大院就有被发现的风险,可是周海锋的寻呼机在回连队的时候就上交了,这个点儿如果打电话到警卫连找人,按军区警备制度,所有半夜的来电都要由值班人员录音、记录备案,单军必须冒险回去一趟,他要当面见周海锋,现在,马上!
警卫连营房外头,外哨老远看见一个人冲过来,喝:“口令!”单军向里头就闯,两个哨兵差点吹了哨子,冲过来就要拦人,单军扬脸:“我!”
“军军?你……哎?”
哨兵愕然看着单军直冲上营房的楼,单军一把推开其中一间门的时候,里头的兵刚醒,正穿衣服,有的还没起来,都愣那儿了,睁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闯进来的单军。
“周海锋呢?!”单军瞠着眼看着周海锋那张床。
床上空着,豆腐块一样的军被方方正正,叠得整整齐齐。
“他走了,请假了。”几个兵反应过来,赶紧说。
“走了?”单军像被浇了盆冷水。“去哪儿了?”
“昨天就走了,请了外出假,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干吗了。”……
单军这一逃跑,单司令那头闹了大动静。
天亮之后,几个勤务兵一推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嗖嗖窜风的窗户,目瞪口呆,跑到窗户边上往楼下一看那高度,都傻眼了。单司令也没想到他儿子居然能在重兵把守下从眼皮子底下逃跑,居然还是跳楼跑的!一追查就查到了单军天没亮就跑回了司令部,去警卫连找过周海锋,可后来哨兵只说看到单军一个人出了大院儿,至于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单军和周海锋铁,自打他们从特种兵特训回来,这就不是新闻。单军去特训这事儿,当时是没几个人知道,可回来以后,再不知道的就成傻子了。周海锋为了救他才淘汰的事,当然也传遍了大院。所以单军去找周海锋,包括单司令在内也都不奇怪。现在知道了单军还活蹦乱跳,单司令放了点心,他忙于公务,交代了手下的人去找。单军以前离家出走的次数也不少,单司令对他在外头的生存能力倒不担心,看这小子身上没几大子儿,在外头能扛到什么时候。
单军逃出来的时候,房里除了几张毛票,还真是啥都没有。他没去找大飞于征他们几个,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怕碰到王爷。要是碰上了王爷,他想走也走不利索。
单军去了他院外的一个兄弟那儿。那是单军在外头结交的,当初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合脾气,反而处成了兄弟,过得硬的关系。这兄弟不是什么红二代,更和官商富的圈子一点儿关系没有,就是个汽车修理厂的工人。兄弟二话不说,把身上有的钱都掏给他,告诉单军,就吃他这儿、住他这儿,想住多久住多久,保证没人找得着他。
单军感激这兄弟,但他没留下住,他问这兄弟借了辆车。兄弟说你啥意思,想在车里过夜啊?我这儿好歹有屋顶有褥子的,你不住还想跑哪儿去?
单军说谢了哥们儿。我得走,去等个人。
单军开着那辆车,停在了周海锋家门口的楼下。
单军知道周海锋去了哪儿。
单军后悔之前没问他是哪个监狱,在什么地方。但如今在非常情况下,他要是直接向连部询问周海锋的去向,追兵估计也立马跟着杀到监狱了。
所以他只能在这等他。
周海锋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会不会回这阁楼来,单军不知道。可他就是觉得周海锋会回来。在周海锋看完他爸以后,会先回这儿来一趟。
单军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笃定。硬要说,直觉。
他胡乱买了点吃的,就在车里对付了,夜里就靠在靠背上,睡着了又警醒……
单军就这么等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晚上,终于让他等到了周海锋。
当单军看清周海锋身旁的人,已经放到车门把上的手停住了。
那长相,他记得。他认出了那个人是谁。
单军的表情凝固了。
那个晚上,在工具房外来找周海锋的男人。那个抱着周海锋的肩膀,关切安慰他的男人。
单军没忘记他那张脸。
现在,这人穿着警察的制服,打着伞,和周海锋并肩走在一把伞下。
这人叫任勇,是一个狱警。
周海锋和他认识,是通过他的同学。
当初周海锋父亲入狱,周海锋几个铁哥们四处打听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