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不曾受伤时,也是极怕冷的,偏偏今天他为了掩饰旧伤的痕迹,原本不大的伤口因着自己强劲的一撞生生撕开了很深的口子——曾经已经结痂的痕迹是不见了,却也不受抑制的流了太多的血,这样的寒日自是承受不住了。
南宫胤楚抱着他,只觉得这副本就单薄的身子越来越凉,甚至带了略略的颤抖,不由停下动作轻轻侧身,然后紧紧的把他圈在怀里。
他动了动,疑惑的睁开眸子:“哥哥?”
而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圈着他:“朕困了,睡吧。”
楚兮云轻轻的笑:“哥哥明明睁着眼睛,怎么说困了呢?”
他侧着头启唇点在他的额上——力道极轻——那人总是轻飘飘的如同一阵淡淡的烟雾,似是稍不留神就要无力的散去一般,即使是紧紧圈在怀里,也总是莫名的生出一种舍不得,留不住的错觉。
他圈着他,尽可能的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似是喃喃:“兮云,叫我胤楚吧。”
他自称是我,而不是朕。
怀里的人似乎是睡着了,又像是极不安的动了动,再下意识的向他最温暖的胸膛贴了贴,安然的睡容就这样不经意的,静静绽放在他的眼前——不是碧天里朝云那般的铺陈,更不是冬日里雪白羊毛那般的温暖,也许是冷得如同深陷冰涧之中的雪莲,又不似雪莲那般惹人怜爱的娇弱,南宫胤楚于是自嘲似的笑了——他的美,他的静,他的淡,他的韧——又怎是一般俗物可以相比的?
他抬手小心的扯了扯被子,更多的裹着那个已经睡熟的人,却也还是睡不着,只是借着一室的珠光仔细的看着他,兀自低语:“兮云,兮云……”
一夜好眠,楚兮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他紧紧拥着被子——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那人总是习惯很早的时候就去重新翻几页前日重要的折子,然后备好笔墨写下新的指令或者心得,匆匆半个时辰,再去召见朝臣,小心的控制着几派臣子彼此的势力制衡,此消彼长的时候削弱强的一方,争执不休的时候判定对的一方,或者,只是一句“有本上奏,无事退朝”便就作罢——世人只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谁又去想过,坐在那样的位置,是不是会像坐在针毡上那般难受呢?
他微微瞑目,睫毛恍不可察的颤抖:“胤楚……”
“主子可是醒了?”一旁恭立的小太监见他动了,赶紧机灵的探身就要上前。
楚兮云听了,也就随意的摆摆手:“我不想吃东西,你也不用伺候了,去告诉他们谁也不要进来,不要让人来烦我……”
“主子,太医吩咐了您要喝药,还有,腰上的伤也要换……”
“出去。”
楚兮云又再不自觉的皱了眉——那小太监的声音嗡嗡嗡响着,听上去就像是恼人的蚊鸣,偏又赶不走捉不住,让他禁不住的起了怒火。
见一贯谦和的他像是真的动怒了,不明就里的小太监赶紧转身低头就要往外跑,“啪——”,一不留神,苍宇刚刚熬好想要送进来的药被这一撞,洋洋洒洒的浇了一地。
“小珠子,知道这药有多金贵吗,打了这一碗,怕是卖了你也赔不起。”
苍宇借势就想拿这个毛毛躁躁撞在枪口上的倒霉孩子来立威,毕竟昨天才当上管事的,出尘殿上上下下埋了这么多各宫的眼线,其实都是不服的。
小珠子闻言赶紧麻利的一跪:“您就饶了奴才吧,奴才再也不敢了……”说到最后,语不成声,已经明显的带上了哭腔。
见他可怜,苍宇也有些不忍,一摆手叫他收拾了一地的碎渣子,顺便又吩咐人再熬一碗新的过来,也不再看一旁各人的脸色,托词主子需要静养就把人通通都赶了出去。
待人走得尽了,他这才叹息着回身走进内殿,见了床上那个懒懒躺着的人,一腔怒意再也忍不住,抬手就差要把他直接掀起来。
昨日苍宇只是约略的知道他拦秦王是要做什么,却不曾想这一撞的力道这么大,还来不及收手,烛台眼见着就要没了顶。原本他昨天就要来数落他的,只不过恰好南宫胤楚来了,一呆就是一夜,叫他连说句话的空都找不出来,硬生生的气了一个晚上。
“你是要用烛台把你自己给穿过去吗?还是你嫌伤口裂得小不够霸气不好看?”苍宇探身坐在他的床前,“本来不要紧的小伤,被你这么几番折腾下来,不残废都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是真的气急了,仗着自己年长一岁,数落起他来,倒也真有了几分兄长的架势。
楚兮云还是懒懒的拥着被子,见他气得急了,也就沙哑的出声:“我很小心的,不是已经避开要害了么。”他说着淡淡的句子,人却禁不住微微的颤着。
苍宇蹙眉,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又再皱得更深:“你看看,都烧成这样了。”说着就要起身去叫太医来诊脉开方子。
可刚迈了一步,人就立刻顿住,他顺着视线落在楚兮云拉着他衣角的苍白右手上,想了想,又再坐回去柔声的哄他:“谦儿,药不苦的,我备下了蜜枣和冰糖,等一会儿太医开了新方子熬了药,我亲自端过来喂你,好不好?”
楚兮云不说话,只是用力的靠着他——他很暖,只有靠着他的时候,他才不用担心自己不小心说漏了什么,才不用夜夜浅眠,才不用提防什么阴谋算计。他无法想象那个明知他是燕人,明知他是所谓的燕国少帝,却依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