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入土为安的一星期后,来北平宣传电影的浅野宗次郎特来拜访。
“还好房东告诉我你回煤市街了,我就猜到徐老板在北平。”宗次郎端着茶杯说,对面坐着宝泉和徐广罄。
独眼龙抽着烟:“那是自然,吴大帅还没出殡,我要呆到一月底再回上海,浅野先生在北平可要低调,最好别让人家知道你是日本人,你懂我的意思吧?”现在北平反日情绪高涨,偶有出现袭击日本人的情况。
宗次郎微微一笑:“徐老板的话太尖锐了,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中文流利应该还好,再说我不是军政人员,老百姓也有正义感,不会随便袭击手无寸铁的贫民吧?”
“这不好说,人要是红了眼什么都能干出来。”他有些不客气的说道,吴大帅的死和日本特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是日本人和汉奸故意所为,却被定义于“恶性医疗事故”,伪政府的汉奸齐燮元和特务川本会强迫吴帅的家人同意治疗,日本牙医“大意的”切断了吴大帅口腔内的动脉血管,顷刻间血流如注,老人家立刻就撒手人寰了。
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每当这时他就会想起老人家留下的绝句《满江红登蓬莱阁》:
北望满洲,渤海中,风浪大作。
想当年,吉黑辽沈,人民安乐。
长白山前设藩篱,黑龙江畔列城郭。
到如今,倭寇任纵横,风云恶!
甲午役,土地削;
甲辰役,主权堕!
叹江山如故,夷族错落。
何日奉命提锐旅,一战恢复旧山河,
却归来,永作蓬山游,念弥陀!
吴大帅身陷沦陷区,看着锦绣河山被倭人践踏却只能无奈的“袖手旁观”心境可谓凄凉。而他自己早已换下戎装转变成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这或许就是“背叛”吧?在十里洋场,号称东方巴黎的大上海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在众汉奸和日寇的监视下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他能找到足够的借口说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保护老婆孩子以及重要的人不得不做出的“谄媚”的姿态。
他成了具没有追求的“活死尸”,就连真性情也要掩藏起来不能示人,唯有和宝泉儿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完全放松,甚至会有意的欺负欺负瘸腿兔儿爷暂时发泄,他也认为这是疼爱宝泉儿的一种特殊方式。
浅野宗次郎放下茶杯:“林先生,其实我此次来还是想请你去上海加盟我的新电影创作,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您在为妻子的离世而悲哀,但我会安排好您和孩子的生活的。”他现在时间很紧迫,要在一年拍摄5,6部电影,而且他写的剧本很有局限性,普通的中国百姓认知度比较低,因此票房往往不尽如人意,所以他需要林宝泉这种经历过辛苦磨难的作家协助。
宝泉儿依然在萎靡的状态中,但基本的思维却是清晰的,他答道:“谢谢浅野先生的抬爱,我不想离开北平,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朋友们也都在这里,我舍不得。”
广罄插了一句:“您听到了吧,宝泉儿都不和我去上海,他就更不会答应您的要求了。”
浅野依旧不放弃:“其实我打算脱离满洲电影了,上海的公司是我自己和友人合作的,我们拍的电影没有政治倾向,未来是想走出亚洲到欧美去放映,我这么说二位能理解吗,我真心的爱电影,有生之年想要做出几部好作品可以流传于世。”这两年在满洲拍摄的片子都是带有“欺骗性”且“华而不实”的躯壳,他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潘玉凝,那个有着一半中国血统的姑娘成了宣传“中日亲善”的鲜活工具,塑造了好几个对日本男人“疯狂着迷”的中国女性形象,玉凝也因此走上了影视歌舞红星的华丽大道,成了家喻户晓的女明星。
但这些影片会成为自己下半生的“污点”,毕竟战争终会结束,他可不想晚年在中国人的一片骂声中度过。
听到这番话,宝泉便问:“浅野先生想拍什么样的影片?”
“我希望是能反应普通人真实生活的,这个时代的故事更好,我要送这部片子去参加国际影展,你有兴趣了吧,林先生?”宗次郎赶忙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