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宜解不宜结!虽然说叶暮是一个杀手,但是,没有过分的理由,叶暮是不会随便杀人的!很多人都以为,杀手是很残忍的,不过,恰恰相反,叶暮是一个非常尊重生命的人。通常,走路的时候,他都会留心脚下的步子,以防不小心踩到细小的蚂蚁或者是游走的虫蛇,就连路边的花草,叶暮也不会随意去踩踏和攀折,因为,他以为,花草也和人一样,是有感情的,他们会笑,也会哭,叶暮是一个不喜欢将痛苦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人,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在楼兰,叶暮看过寺庙中散发的《太上感应经》,对于经中所说,他不是很感兴趣,因为,他不相信轮回,也不相信善恶终有报,不过,既然自己这么痛苦,如果能够让别人稍微感到快乐的话,那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不见君子,忧心如醉……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戏台上,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白色的烟萝纱戏服,水袖轻扬,正缓声低唱,亦歌亦泣。彼时,那女子描得极为精致的脸上,眉头轻蹙了起来,泪眼盈盈处,写满了一地的哀怨。恍惚之间,叶暮似乎看见了深宫中抚琴的阿离正在对着他吃吃地笑,他似乎又看见了阿离脸上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和那颗眼睑下殷红的泪痣!叶暮忍不住长笑,他笑得很苦涩,也很无奈!酒庐中,那坐在椅子上的六十四名青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身站起,他们的左手均是紧握住其腰间的那柄诡异黑刀,他们的头低垂着,右手握成拳状负在身后,一脸的卑微,就像是在恭迎着什么……
八仙桌前,叶暮坐了下来,满斟一大碗酒,头一仰,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他喝的很急,很快就被这碗烈酒呛出了眼泪。咳嗽声中,叶暮不得不放下酒碗,右手死死握在喉咙上,不住地摩擦。因为这酒吞入喉咙的时候很辣,就像烙红的刀刃一般滚烫。不多时候,叶暮的腹中就像火烧般灼热起来,他的脸色很苍白,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通红的脖子上青筋游动,这剧烈的咳嗽,让叶暮不得不弯下腰来……他很疑惑,酒,这么难喝,可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喝呢?眼睛,有些发饧,脑袋,有些沉重,叶暮突然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好像有些不受控制,连戏台上的曲声也是忽远忽近的,让人如坠五里云中……
叮…铃…当…啷……叮…铃…当…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从长街上传来,在这初秋的雨夜里,越发显得清冷。伴着这诡异的风铃声,淡淡传来的,是一阵极有规律的脚步声,落脚的声音并不沉闷,有一种木头摩擦地面的清脆,是木屐,叶暮可以肯定!一般在这有些清冷的初秋,大多数人都不会穿木屐,因为天气已经转凉,地面上的湿气会从人的脚底钻入到骨髓之中。头,依然有些昏沉,叶暮摇晃着站了起来,转身的时候,他发现戏台上的那女子,正一脸欣喜地望着酒帘外,痴痴地笑了起来,她的眉间,她的眼里,满是无尽的喜悦和晶莹的泪光!不知道为什么,叶暮的心中有些嫉妒,他很想知道,酒庐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会让这个哀怨明艳的女人如此地沉醉!所以,他转过身来,也向酒庐外望去。只是,一望过后叶暮便再也没有了动作,他的全身就像一根木头,死死定在地上……
雨,依旧在淅沥地下着,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纸窗下的板壁间,似乎还可以听到稀稀落落的蟋蟀声。昏黄的天幕下,湿润的石板上,静静地立着一个人,一个穿着极为怪异的男子!他的头上戴着一方黑色斗笠,斗笠边沿密密地编织着紫色的铃铛,冷风掠过,笠沿上便发出叮当乱响的风铃声。一身灰色长袍显得极为破旧,长袍是粗麻制成的,很普通的一种。灰白色的二趾袜下,靸着一双方头木屐,木屐上五根麻带简单地穿系在脚踝上,他的衣着很随意,不过,也很落魄。这灰袍男子,将头上的黑色斗笠压得很低,叶暮从帘外望去,只能模糊地看见他脸上唏嘘的胡渣子,和他那刀刻般瘦削的身影,叶暮觉得,他的脸上写满了无数的风霜,无尽的寂寞。灰袍男子的腰间,横着一支玉笛,一支翠绿色的笛子,笛子的音孔下面系着一串用绿色丝带编织的飘穗,极目望去,玉笛上面镌着“魂断天涯路”五个字,字是很清秀的,笔力纤弱,似乎是女子所刻!这灰袍男子,让叶暮诧异的不是他腰间——那支流光溢彩的玉笛,而是他背上负着的一个长约三尺左右的匣子!匣子,是用来放东西的,这是很显然的事!怪就怪在,这男子身上背着的是一个用黄金铸成的匣子,烛光摇曳中,那黄金匣子正发出黯淡的金光,照着寂寥的青石街道。黄金,在这世上,本就是极为贵重的物事,而用黄金打造的匣子,里面装的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