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搏击教练怜悯地看了张灿一眼,跺了下脚转身就走。经过程冬至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垃圾!”程冬至还没明白是怎么档子事,让人一记重拳砸在脸上,当时就摔在了垫子上。
“程哥,程哥……”程冬至的嘴角被打裂了,脑子里轰轰乱响好半天才清醒过来。看着张灿焦急的脸在自己眼前晃动,他吃力地坐起来问:“我说灿,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他抽风呢,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程哥。”张灿的表情很不自在,“我没那意思,你甭听他瞎说。”
程冬至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刚才那些听上去很低俗的植物动物之类的说的都是自己。张灿拿来酒精棉球在他嘴角上小心擦拭,怯怯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你直说,”程冬至看着镜子里自己青肿的嘴角怒气上撞,使劲压着火。“你们那些烂事儿以后别他妈扯上我!”
“对不起程哥,他喝了点酒。你,你别跟老板说行吗?我求你了。”
程冬至倒不是会因为挨了一拳就砸人家饭碗的人,但这么一闹他立刻兴致全无。拎着包从俱乐部里出来,他坐在车里继续端详自己的脸。
怎么跟贺二维解释呢?
程冬至平日里都是在超市买菜,已经很多年没去过大菜市场了。如今那里也不是以前的样子,被市政规划到商场的地下,由于价钱便宜还是普通老百姓的首选。程冬至在门口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进去偷偷看一眼贺老板第一天的生意怎么样。
菜市场里空气极其污浊,各种蔬菜水果肉类和调料之类的混合味道让人呼吸不畅。程冬至憋着气转了一大圈儿,终于发现了穿着水靴围着黑色橡胶围裙的垂头丧气的贺维。
卖鱼真的是像贺武阳所说,是个技术活儿。尽管有旁边老板娘的热心指点,手上被割了好几道口子,贺维还是拿那些滑溜溜的家伙们没辙。他本来就是个不善家务的,嘴皮子也不灵光,因此上一天下来,生意简直惨不忍睹。
程冬至躲在一个卖豆制品的摊位后面偷窥,看着贺维蔫头耷脑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就跟看着小孩子受委屈一样。他此时早把自己平白无故被人打的事忘了,脑子一热很想去门外拉一些人让他们去贺维的摊子上买鱼。
菜市场里想起了悠扬的音乐声,顾客都匆匆往外赶,摊主们也都开始打扫卫生收拾家什。程冬至看到贺维脱下围裙坐在地上,掏出一支烟点燃。他并没有抽,只是静静看着指间袅袅的烟雾,然后轻轻笑了。程冬至觉得自己肯定是花眼了,但直到他坐进车里,脑海中全都是贺维那无奈的笑容。
“嗨!”贺维正在聚精会神等红灯,忽然听见边上的车里有人跟他打招呼。
“哥们儿,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世界上骑三马子最帅的人吗?”程冬至探出头对着他严肃地发问。贺维低头打量一下自己和三马子,默默摇头。
“咱俩赛车吧你说怎么样?回头我画个小奖状,谁得第一就贴在谁的床头。”
贺维看看自己的小三马子,又看看程冬至的大越野,面无表情地说:“奖状归你了。”
绿灯了,身后的车一个劲儿按喇叭。贺维绷着脸踹了一脚,又一脚,三马子突然欢快地冲了出去。温暖的风不停掠过他的脸颊,只听身后隐隐传来程冬至的声音:“贺二维你他妈耍赖,我还没喊预备齐呢……”
贺维的脸上绽开了璀璨的笑容。
12
“叔叔,谁打你了?”程冬至一进家门贺武阳就连忙凑上来。程冬至摸了把脸,心想还是小孩子眼神儿好,贺二维咋就看不见呢。
“磕的。”
“骗鬼啊,你趴在地上用嘴去撞石头?”贺武阳嗤笑,一副了然的样子。
“没礼貌!”贺维沉着脸呵斥了他一句。武阳吐了吐舌头,偷偷对程冬至说:“等我考完试替你出气。”
“咱不是讨厌暴力吗?”
“我无所谓,打你可不行。”
程冬至拍拍武阳的肩,很欣慰。从小到大一直被排斥在大圈子外面,长到三十多岁,居然有人要挺身而出罩着自己了。
这次吃过饭贺维没抢着洗碗,直接上楼进了卫生间。程冬至督着贺武阳上楼去学习,收拾完厨房想洗个澡,发现贺维居然还在卫生间里没出来。他侧耳在门上倾听,哗哗的水响。
“二维,”程冬至用力敲门,里面的水声停止了。“别瞎寻思,你身上没味儿,回来不都洗过一次了吗?再洗就脱皮了。”
里面没有回应,片刻水声又响了起来。程冬至无奈地摇摇头,抱了衣服去一楼洗澡。
家里一共三个人,一个要中考一个要早起,都怕吵。程冬至关好一楼的灯给武阳端了一盘水果,抱着本子爬到床上开始斗地主。时间还早,对于习惯过夜生活的他来说最近确实有点无聊,但也有点不同寻常的感受。怎么说呢,就好像大雪纷飞北风呼号的大森林里,贺维、武阳和自己是三只挤在温暖树洞里冬眠的熊,说不出的安稳,踏实。想起自己以前在空旷的家里独自度过的每个夜晚,程冬至忽然觉得孤单的令人难以忍受。
不知不觉中输光了所有的豆儿,程冬至tuō_guāng衣服关灯睡觉。他入睡极快,恍惚中觉察到有人轻轻打开房门,随后又轻轻关上。
“是我,“贺维低沉的嗓音说。他走到床边蹲下,拧亮了床头灯。
“让我看看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