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问都没有问,花满楼说的这个人是谁,就已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们似乎都觉得,这是没有必要说出口,就可以彼此理解的事。
但他们要去找的究竟是谁呢?
◇ ◆ ◇
薛家庄。
出门迎接楚留香和花满楼的,果然又是薛斌。
薛斌看到花满楼时,很明显的有些惊疑的神色,而在看到他与楚留香并肩而来的时候,就又带上了三分警惕。
他虽不知道楚留香已了解了那“借尸还魂”计划的一切,也已猜出了大半。他自然会担心楚留香把这些事都揭露出来。
然而楚留香只是淡淡笑道:“请问公子,令尊可在家么?”
薛斌的神情由警惕变成了恐慌。他大概觉得楚留香是要直接对薛衣人说出那个计划了,而他又无法阻止,只能结结巴巴地道:“香帅找家父有……有事?”
楚留香道:“日前蒙令尊召约,我因有伤在身,未能赴约,今日特来登门告罪。”
这个回答令薛斌愣了一下,才试探着道:“家父……家父曾约香帅比武切磋么?”
楚留香笑道:“莫非公子不知此事?”
薛斌不由自主地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我确是不知。香帅怎么会受伤的?现在可大好了么?……”他一听说楚留香前来不是为了自己的事,立刻又轻松了,寒暄着将两人让进门去,俨然是热情好客的主人模样。
楚留香只觉得好笑,忍不住低声道:“公子莫急,过几日我还要来向公子提亲哩!”
薛斌“啊”的一声惊呼,忙掩住了口,吃吃道:“香帅提……提的是什么亲?”
楚留香笑吟吟地望着他道:“自然是公子的梦中良缘。”
一直到见了薛衣人,薛斌也没敢再说话。
他实在怕楚留香又说出什么来。
薛衣人望着薛斌匆匆退出的身影,皱眉道:“犬子若有怠慢之处,还请香帅和花公子海涵。”
楚留香拊掌笑道:“这样周到有礼的公子,前辈偏要说他怠慢,莫非是在炫耀自己有个好儿子么!”
他这话说得委实巧妙,既夸了薛斌,又捧了薛衣人,原本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赞美。
但薛衣人还是眉头深锁,冷冷道:“论武功、谋略、胆识,他都不及花公子与香帅之十一。”
天下有许多恨铁不成钢的父母,薛衣人显然是个中翘楚。在他眼中,薛斌简直一无是处。
花满楼却淡淡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薛公子的长处,亦非我等所能及。”
薛衣人叹了一声,只摇了摇头,望着楚留香道:“香帅的伤势想必无碍了?”
楚留香道:“是。多谢前辈挂心。”
薛衣人道:“我听花公子说起,总要再有五六天才能恢复如常。”
楚留香笑道:“前辈是担心七日后的约会么?”
薛衣人顿了顿,点头道:“你既有伤,再休养几日也无妨。”他话虽这么说,目光却炯炯地盯在楚留香脸上,仿佛在等着楚留香说“伤已痊愈,不必改期”。
楚留香只得摸着鼻子笑道:“我的伤倒是已无碍了,只不过平白占了前辈的便宜,未免有些不公平。”
薛衣人道:“哦?”
楚留香道:“花满楼代我赴约,曾和前辈交过一招,是么?”
薛衣人道:“不错。花公子武功超群,确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
楚留香道:“前辈那一剑,至少出了五成功力,是么?”
薛衣人道:“七成。”
楚留香道:“因此我这个便宜就占大了。”
薛衣人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薛衣人和花满楼交手,虽只出了一剑,但无论是招式还是功力,都已无太多保留。花满楼见过这一剑,自然会对楚留香说明,楚留香便在比武之先,了解了薛衣人的剑法关窍。
高手之间的争斗,本就充满了变数。任何一个细微的环节,都可能左右胜负,何况是如此重要的信息。
这些事对于别人,也许算不上太关键,但薛衣人和楚留香,恰恰是同一种人。
只因他们比的不但是招式、功力,还有心,人心的变化和策略。
但薛衣人却道:“花公子不但招式精妙、应变敏捷,身法轻功也已出神入化。江湖人称楚香帅轻功卓绝,独步天下,我却不能想像。”
花满楼轻笑一声道:“我的轻功身法,正是楚留香教的。”
楚留香道:“你莫要太谦虚,现下我已教不了你什么了!”
薛衣人听着这两人一搭一唱,只是笑道:“所以,我也已占了香帅的便宜。”
楚留香一怔,便意识到他指的是花满楼的身法。既然花满楼的轻功是楚留香教的,而薛衣人也看到了这身法,那他和楚留香之间形势就又变成了对等的。
花满楼不由笑了起来。他发现这位老者虽痴迷于武学,洞察力却很强,反应也极快。
这也许正是薛衣人占据“天下第一剑客”之名数十年的原因。
而楚留香只得道:“七日之后,我必定前来请前辈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