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争斗如果从现在开始化解,岂非是件好事?
花满楼知道,楚留香虽无绝对的把握,能在比武中取胜,但他一定会竭尽全力。
而花满楼对楚留香一向有信心,比对自己更加有信心。
只是,那个刺伤楚留香、又向花满楼下杀手的人,那曾控制着天下最可怕的刺客组织的“手”,却始终没有找到。
他还会不会出现?
花满楼想着,就去问楚留香。楚留香却道:“你可能确定,你那次去赴约的时候,他是何时出现的么?”
花满楼道:“是在我和薛衣人分别之后。”
楚留香道:“那么,他就不是跟踪你而去的。”
花满楼顿了顿,才断然道:“决不是,否则我不可能一路都没有发觉。”
两个人突然沉默了。只因他们都意识到,那只“手”的出现,和薛衣人必定有些关系。
过了一阵,楚留香沉吟道:“他是不是薛衣人?”
他的语气并无犹豫,表示他自己也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花满楼果然摇头道:“不是。否则他的声音再伪装,我也能听得出来。”
楚留香便叹了口气,缓缓道:“看来,就只有‘他’了。”
花满楼道:“他?他是谁?”
楚留香转过头,像是望着窗外辽远的天空,静静道:“他是薛衣人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恐怕……也是薛衣人唯一的传人。”
花满楼惊讶道:“你说的莫非是薛斌?可薛公子又为何……”
楚留香打断他道:“不是薛斌。”
花满楼道:“不是薛斌?”
楚留香笑道:“你莫忘了,薛斌并非薛衣人剑法的传人,而薛衣人也并不欣赏他。”
花满楼轻轻叹了一声,但立刻神色一动,道:“那是……”
楚留香道:“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那位,薛笑人,又叫薛宝宝。”
花满楼道:“薛宝宝?”
楚留香道:“据薛衣人说,他十一年前练功走火,心智失常,后来就变得疯疯傻傻,经常做一些幼稚的事,还叫自己薛宝宝。”
花满楼道:“那他怎么会……怎么会是……”
楚留香道:“十一年前,差不多就是一点红被那只‘手’收养的时候,是么?”
花满楼的眉梢一跳,道:“你是说,他故意装成那个样子,实际上却开始经营杀手组织?”
楚留香摇头道:“也许他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想逃避,逃避那个身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兄长……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有天分有资质的孩子……他想到利用这个孩子、甚至更多的人,去进行他的报复计划……”
花满楼一时间开不了口。这个推测令他的心里一片混乱,几乎找不到头绪。在家的时候,他有六个各有所长、而每一个都很能干的哥哥,他一直认为他们是他生命中的骄傲。
后来,他又认识了楚留香,这个他当作兄长和恋人深爱着的人。他知道楚留香的光芒远胜于自己,站在楚留香身边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够看到自己,但他依然认为那是天经地义的。
这世上如果有什么人是生来就会被所有人瞩目与喝彩,那楚留香一定是其中之一。
花满楼并不嫉妒,更不觉得失落,只因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不需要通过旁人的关注来认可。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精彩。这就像最不起眼的野草,也有绽开花朵的权利。
这就是花满楼的想法,也是他一直坚持的信念。但他现在却听到了另一种想法,一种与他截然不同的想法。
这样阴暗的、病态的想法,令花满楼感到震撼和悲哀。如果楚留香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个薛笑人、薛宝宝,这个薛家的二老爷,岂非世上最可怜的人?
花满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你怎么确定是他?”
楚留香道:“现下还无法确定,但是……”
花满楼道:“但你已怀疑他了?”
楚留香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便道:“你还记不记得薛衣人对我们说的话?在我问他,薛笑人为何会去施家的时候……”
花满楼神色一动,道:“我记得!他说让薛笑人去施家帮忙。”
楚留香道:“如果薛笑人真的心智不全,薛衣人怎么会让他出门,还去帮人家办丧事?”
花满楼道:“你是说,薛衣人知道他兄弟只是装傻?他们两个是同谋么?”
楚留香摇头道:“未必。薛衣人如此清高,以那杀手组织的行径,他不可能与之同流合污。他若要杀我,也无需费那么大周折。”
花满楼侧了侧头,沉吟道:“他要杀我,也不必假他人之手,因为除了你,根本没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楚留香道:“不错。如果是他事先告知那只‘手’在回来的路上拦截你,一旦失败,岂非将他自己也出卖了?”
花满楼疑惑道:“但你刚才说,的确是他将比武之事告诉那只‘手’……薛笑人的?”
楚留香道:“只因他们是兄弟,也是唯一能托付的人。”
花满楼再次默然。
他发现薛衣人当真十分信任自己的兄弟,连出门决斗之前,所要交托的人也不是亲生儿子薛斌,而是薛笑人。
而且,在楚留香问起薛衣人,有谁知道决斗地点的时候,薛衣人连想都没有想过薛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