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在一旁听着只觉得眼前这位女人的蛮横无理,简直无以复加。
苏老夫人老泪纵横,她着实拿那周氏没了法子,只能一边摸着苏凌的脑袋,一边对那周氏道,
“你若是伤他一根毫毛,那便连我这把老骨头也废了罢!”
苏凌闻言心间一片感动,苏府的冷冰冰他在踏入大门的那一刻便体会得真真切切。难得这座偌大冰冷的府邸有人待他这般好,这位第一次见面的老人是他值得一辈子铭记的珍贵,若自己有外婆、有奶奶,应当便像他那样温暖慈祥吧。
苏凌不禁往苏老夫人那里靠了靠。
周氏心内一声冷哼,心想着,你这老东西迟早就要见那阎罗王,我又何必分那心思去对付你,权当给彼此一个好脸面。当下没回应那老夫人的话,只是左右吩咐一声,
“老夫人大概是困了乏了,你们扶他下去休息吧。”
苏凌听罢慌极,紧紧握住那苏老夫人的手,“老祖母!”
苏老夫人本就是身子衰弱,这番过来已是费了极大的气力,此刻被那周氏刺激之下,但觉得气血上头,天旋地转,竟是昏过去,杨嬷嬷慌忙上前给他拍胸口顺气,眼泪不停地流。
旁边的小厮面面相觑,一边是老夫人,一边是大夫人,自是左右为难。
周氏一抹厉色,声音变得愈是冷静,
“同样的话我是要说两遍么?”
那四位小厮立时噤若寒蝉,其中一位伶俐一点的,当下便去抬那老夫人的贵妃椅,其余三人见状纷纷也去抬了,怕迟了被大夫人责怪。
杨嬷嬷扯了领头的那个小厮的手臂便打将起来,流泪痛骂,“你们有没有良心!”
苏凌虽是身子痛得厉害,也在尽力地阻止他们。
一时间厅堂内闹哄哄的,哭叫声、斥责声此起彼伏。
那周氏见这乱哄哄的景象自是更加恼怒,她朝着左右站着的春晓秋蝉以及两位家丁骂道,“一群酒囊饭袋!还不去帮忙!”
剩余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按住那苏凌和杨嬷嬷,那杨嬷嬷在一片混乱中只一个劲儿颤声:“冤孽!冤孽!”
局面正要不可收拾间,屋外传来一声喝,
“闹够了没有!”
这声音洪亮威严、气势强大,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众人的眼睛望向门口,门口一个不足四十的男子,面容冷峻,微微留着髭须,披着一件丝绸罩衣,显然是刚从**上方起,脸色不是很好,但看上去精神气头倒是不错。
杨嬷嬷首先反应过来,慌忙跪下,“老爷,您终于来了老爷!”
那人便是方苏醒的苏焕之。
此刻那苏焕之没有理会杨嬷嬷,直接穿过杨嬷嬷走到大厅中央,巡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那护着苏老夫人身前的苏凌身上。
苏凌见他目光如电,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他本就怕,这是第一次见他这所谓的“父亲”,心下有些害怕,连忙低下了头。
那苏焕之很快便把目光移开,周氏一脸泪水迎接上来,
“老爷,您可总算好了,可把我担心坏了。”
上前一把投入那苏焕之的怀抱,哀怨中有着娇媚,与方才歇斯底里的那个形象简直是两个人一般,苏焕之有些不着痕迹地挣开了他,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那周氏便扑通跪下了,
“请老爷休了奴家!”
那苏焕之挑挑眉头,“哦?”
周氏抹泪道,“贱妾管教无方!自甘领罚!”
一来二去地将那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那周氏原本就巧舌诡辩,别人根本就插不上嘴,刚才那一滩事被描述成她一门心思管理府宅却受尽委屈的态势。
苏凌忍不住道,“你,你胡说!”
周氏一声哀叹,拿着巾帕子擦着脸上早已干涸的泪痕,“贱妾着实没有能力、亦看不得放纵恶行,恳请老爷将打理苏府的重任交由他人。”
一边这样说着,周氏一边在心里计较着,那苏焕之看上去貌似已经比前几次清醒了许多,他神色虽是有些倦怠,但已经是神清目明,显然是恢复了不少。
前几次那苏焕之醒来时皆是糊涂的,也不知说什么胡话,大夫是来了一波又一波,皆说那苏焕之身子无碍,这般胡言乱语可能是落水神志受损,原以为大概是不好了,可今天又这般精神地过来。
那周氏心内喜悦的同时隐隐翻出来些不安,原本仗着苏焕之神志不清,自己一家独大,作出了今日的场面,这下子自己倒要费一番功夫了。
倒不是多么担心,只是原本苏家家贫,靠着自己娘家的接济才慢慢有了今天,故而原本苏焕之对于那周氏极是敬畏,周氏少不得有些蛮横无理的时候那苏焕之都一一忍了,一副惧内的派势,但这些年来,随着苏焕之一步一步的进阶,从一个小小举人,到如今官至三品,那腰杆子自是一天比一天愈加的挺直,渐渐地开始容不得自己那般张扬了。
周氏自然是个聪明人,虽是改不了自己那一贯蛮横的做派,但看那苏焕之一天天愈加不耐烦的态度,自是慢慢地学会了示弱,原本苏焕之觉得自己天天头上顶着一尊黑压压的大佛,被同仕时常笑话着,心内当然不是很平衡,如今那周氏渐渐服软,还时不时摆出一副娇滴滴的女儿做派,那苏焕之一朝农奴翻身,心头自是爽极,对那周氏竟比以往发自内心的爱护了。
周氏此刻自然还是拿出了那个示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