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必。”又慢慢道,“叫个识路的,带霍公子去认认路便可。”说着,回头,淡淡对霍湘震笑着:
“师兄,帮我跑个腿,认认路。”
虽不知楼辕这为何有意支开他,但霍湘震还是老老实实颔首,他相信楼辕自有打算。
霍湘震这便是跟着个引路的皂隶下去了,楼辕此时才微笑起来,慢慢道:
“诸位同僚,现在咱们可以说些公事了。”
一干吏员这简直是摸不着南北,全然不知楼辕这要做些什么。节度判官作为“助手”,便上前一步,道:
“大人,近日以来,剑南无事。只是城内西北处有一书院,年久失修,不知是否应该拨款修缮?”
他这个问话其实也是试探,试试楼辕对官场中事懂得多少,有没有为官经验,是不是真想做个什么名堂出来。
一般官员,听此一问,至少也得追问几句下去,比如书院可有夫子?学生多少?口碑如何?修缮需要财物几许?看他问什么,就知道这官员官场经验如何。
而楼辕听过,也是认认真真想了想,接着,小小一叹气,道:
“这些事你说了我也不明白,你觉得应该修么?……问你好像也不对。——太常寺!”
太常寺的崔缟连忙上前,楼辕便问:
“依你之见,此事可行否?”
这是问谁呢?问也应该问掌管财货的太府寺左藏令啊!问他干嘛?
第八章:请君入瓮
内涵之所以是“内”涵,就是因为一眼看不透。光用肉眼看一个人,是看不到他读过什么书的,只有足够的交流,才能知道对方的修养。
所以才说“试玉要烧三日满,辩才须待七年期”,因为不够时间,根本无法了解一个人。
就像现在。楼辕分明是熟读赵宋百官志的,又怎可能不知道此事该问什么、该问谁?只是这些都是他在楼家那四年里做的功夫,霍湘震不知道,这堂下一干吏员,自然也不知道。于是这小猫有意示愚的一个小小圈套,轻轻松松就套住了这几位比他年长不少的官吏们。
此时,被问了修缮书院是否可行的太常寺,只心下以为楼辕不懂官制,暗自有些窃喜——节度副使无知迷糊一些,对他们可没有坏处——于是面上佯作谦恭不变,只把腰微微直起了一些,道:
“禀报大人,修缮财物之事,应是太府寺左藏令负责,下官不敢越俎代庖,不如请他回答吧。”
楼辕看的分明,这人眼里已经是对他的轻视,便只微微颔首,依然装得无辜不觉:
“那么太府寺左藏令现在何处?”
左藏令不慌不忙便出列站定,微微一弯腰,拱手也不甚标准,有几分看不起楼辕这个半大小子的意思在里面,只是回话还装得像模像样:
“回大人的话,下官便是。”
楼辕也不提他这懈怠模样的话,只是继续问:“左藏令以为此事如何?”
左藏令听楼辕这问,却不直接回话,反而是问楼辕:“不知大人想法如何?”
——这就又把球踢回来给我了。楼辕心下嘲笑,却不多言,只是依然莞尔淡淡,只道一句:
“该修的话,修了就是。本官身有微恙,费不得心力,想来这些事情,还是要烦请诸位劳心。”想了想,还加了一句,“最好是诸位能决定的,就都别让本官劳心。”
他这不仅是把球踢回去了,还是顺带把之后事情的球也踢出去了!简直就差说一句“老子啥都不想管谁爱干谁干”了!
堂下吏员最小的也是四十来岁了,怎么都算是一班“老司机”,听楼辕的话就听得出来楼辕这是多么懒散。庆幸又是“糊涂上司、好过日子”的同时,不由得就有点轻视楼辕——
就算是赵宋楼家的人也不过如此嘛!看着也就刚满二十的样子,小小年纪,没见识、没主意、不中用,这可都是正常的!再看身上养尊处优的那股劲儿,估计也就是一直放在家里娇养的一个庶出儿子吧?
堂下官吏虽是听说过赵宋楼家的威名,也听说过这楼家五公子的传闻,但是毕竟人说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见到了,谁也不知道传说是夸大其词了还是有所折煞了。
楼辕和霍湘震出现的时候,一干吏员还真以为楼辕是怎样怎样的少年英才。而此时在修缮书院一事上,看见的楼辕却是年少无知,而且散漫十分,心下便是暗道了一句“不过如此”。
只是依然有人心下嘀咕,赵宋楼家,堂堂四大家族之一,更号称是“不养废人”,怎么能有这样的子孙?
楼家作为四大家族之一,风吹草动的事情都能给外界传得沸反盈天,何况是楼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有意打听,没什么事情是瞒得住的,这一干吏员,没几个不知道楼辕一些大概家底——这是不知道楼辕要来做节度副使,知道的“一些大概家底”,要是知道楼辕会是新人节度副使,他们能把楼辕他娘的祖宗三代都挖出来。
从楼辕自己说了是“楼暮皓”的时候,这官吏们脑子里就已经全力搜索所有“楼辕”相关信息了,再加上楼辕这些“表现”,也就有人不由得心下嘲讽起来:果然是个庶出的半妖,除了长得好些,也就真没什么特别的了。
更有甚者想起来楼辕是十六岁才回楼家的,还在心里给楼家挽救了一句:毕竟是个野生野长了十六年的小杂种,没受过楼家多少教养,又没当过官,这碌碌无能也是注定了的,不关楼家的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