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辉没吭声,过了一会问林春:“那他要是哪天遇到难处,帮吗?”
林春想都没想就说:“那得帮,再恨也不能眼看着人去死啊,是不是这个理?”
许辉握筷子的手一僵,氤氲的热气里,林春看不清许辉的表情。外面的北风欢腾地往四面露风的小店里钻,许辉垂下眼来,那桌子有了年头,上面裹着一层厚厚的油渍,墙角还摆着一摞粗瓷碗,落满了灰尘。
俩人吃完面,林春问许辉:“辉子,要去哪儿?你去哪,我就去哪。”林春缩着脖子,努力保住身上刚有的热乎气。
许辉站在北风里想了一会,像下定决心似的对林春说:“回酒店吧,不回医院了,我没事了。”许辉的钱包被顾国泰收走了,他身上原本还藏着两张银行卡,可惜被水泡废了。
回到酒店,根本没见顾国泰和武文他们的影儿。许辉招来人问了问,原来是去煤矿开采区了。许辉让人把他们送过去,林春脑袋转不过弯来,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从县城里开车出来,越往西走越荒凉。原本还能看见几个小店,结果到后来连户人家都看不着了。许辉也不嫌北风冷,他开着大半个车窗胳膊支着头往外看。他爸妈死的早,这些年跟顾国泰在一起,早把北京当成了根儿。望着这一路破破落落的景色,许辉心里还真生出了点悲壮的味道。房子是他亲手卖的,说句难听的,就算他现在回北京,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了。他太信任顾国泰……不,应该说他太信任自己。可想要在感情里运筹帷幄,不仅需要运气,还要有福气。
林春不懂那些文艺的说辞,看着这番情景,他突然有点想家。他拿胳膊捅了下许辉,自言自语似的说:“辉子,这跟我们家那边挺像的,家里全剩下老人和孩子,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一年就回一次,运气不好还买不上火车票。”
许辉淡淡地说:“你还有个家回,有个奶奶和弟弟能惦记。说起来挺悲哀的,我这些年交的朋友不少,可两肋插刀的朋友却没几个。往顾国泰身上押的东西太多了,幸好我才小三十,要是小四十,这辈子可真栽挺了。”
林春有点沮丧:“这马上要过年了,我身上也没钱,想给我奶买点像样的补品都不行。”
许辉转头看林春:“能收留我一起过个年吗,我帮你给奶奶买补品。”林春满心乐意地答应了,这下总算开心了点。
车子停在矿区的铁大门前,许辉下车就往里走。白红相间的运动鞋立马沾上了一层煤渣子,许辉拉着林春站到旁边,给载着煤的大卡车让路。这里的负责人见过许辉,隔老远跑过来跟他打招呼,寒暄完便问:“是来找顾老板的吗?”
许辉点点头:“对,他们现在在哪?”
那负责人指了指北边的矿井:“刚才还在那边,可能下去了吧?年底了工人都想着拿钱回家过年,大家心里都有点不安稳,见见老板能稍微好点。”
许辉习惯性的抽烟递给这负责人,却被这人忙阻止了:“心意领了心意领了,这可不是抽烟的地儿,有个火星子可就麻烦大了。”
许辉把烟搁回去,转头对林春说:“春儿,手机还带着吗?”
林春忙掏出手机递给许辉,许辉调到拍照模式,对那负责人说:“帮我们拍张照吧,这里风景挺不错的。”
那负责人四面八方望了好一阵,硬是没瞧出哪风景好。手机早欠费停机了,不然武文哪能让林春带着它。拍完照,许辉翻了翻那几张照片,拍的还行。他把手机还给林春,说:“春儿,我有点渴,你帮我去拿瓶水呗?”
林春把跟许辉的合照设置成桌面,跟着那负责人去拿水。许辉站在那儿看了好大会林春的背影,低声说:“春儿,认识你真高兴。”许辉俯下、身弹了弹裤脚的煤灰,抬脚朝北边的矿井走去。
……
顾国泰在医院接到的电话是武文打来的,说是有矿工闹事,计划后天办的事不得不提到现在。东西早买好了,矿泉水和一些袋装的食品,足足装了两车厢。为了使安抚效果更好,顾国泰和武文亲自下了矿井。大甲,二甲还有几个保安都跟着,以防多生事端。
那些矿工见老板亲自下来,还带了不少吃的,顿时围上来领吃的。顾国泰这人虽然脾气不怎么好,可跟许辉说的一样,爱装逼。那些矿工说几句好听的,顾国泰就觉得身心舒坦,脸上一直挂着亲和的笑容。
武文站在一旁嗤之以鼻:“顾国泰,咱能别这么膈应人行吗?”
顾国泰跟挥臭苍蝇似的摆摆手:“武文儿,你懂个屁,刚才不说有人闹事吗,你看现在谁还闹?”
武文哼了声没说话,过了一会把顾国泰扯到一边问:“这边几个矿井人太多,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