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辉笑了,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半包烟丢给顾国泰,又扔给他盒火柴,这还是买烟送的。没犯过贱吗?没犯过贱为什么会成今天这样?
顾国泰点了根烟狠狠抽起来,似乎想把每一口都吸进肺里,这样才能麻痹心口的抽痛感。他借着火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离他们被困整整十二个小时。一根烟很快抽完,顾国泰突然想:就算真是许辉害他,他能怎么着许辉?带回北京铐起来毒打一顿,还是整天折磨他直到他认错服软?
顾国泰吐出个烟圈,眯起眼睛看那个倔强的背影,身上就算破破烂烂全是煤灰,脊梁仍然挺的那么直,活像只战斗中的公鸡。顾国泰抬手揉揉酸溜溜的眼角,敢情自己爱上了只公鸡。想到这里,顾国泰苦笑起来,那带着压抑的断断续续的笑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听起来实在令人心酸。像极了京剧里亡国之君的沧桑与孤独,一杯断魂酒下肚,从此黄泉路上挺胸抬头走一走。
许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国泰,那气场挺像某些悲剧电影里描写的四大皆空的悲壮。他难受,他怎么可能不难受。这世上多少爱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更何况他俩两个俗人,又值得多少婉惜?他那会读大学挺文青的时候看过一句话,沈从文的,具体的记不清了,大概是这样:我走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很多地方的云,喝过很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好年纪的人。后来无意看过一个女作家感慨,明明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在一起,可最后总是这样。
许辉手里的刀子一滑,差点没割到手指,他这才回过神来。他有时觉得自己挺装逼,可话说回来,这么多人装逼,可装装逼能解决的问题却几乎没有。
半包烟全被顾国泰抽完了,他身边丢满烟头,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呛鼻的烟味。顾国泰叫许辉,许辉转头,顾国泰指指自己的心口说:“辉子,我现在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也许是钻戒,也许是狗、日的狗屁不通,随便它什么玩意儿吧,我这里记着你。”顾国泰苦笑起来:“虽然不知道能记多久,我尽力。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也许哪天早晨一睁眼就他妈想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了。”
探照灯终于油尽灯枯的灭了,周围陷入一片黑暗。许辉说:“对。”就一个字,顾国泰甚至看不到许辉的表情。乍然的黑暗让他恍然想到刚跟许辉好上那会儿,俩人跟很多傻冒情侣一样,大冬天不好好待房间里,非得冻的跟傻逼似的在外面穷浪漫。校园里一圈又一圈的逛,操场里辗车轮似的转悠,谁让那会都挺稀罕下雪。那时的雪地真干净,顾国泰的语文不好,只能想到这俩字形容。有多干净呢?就像洗过的玻璃似的,透亮透亮的。这辈子头一回爱一个人,不知道怎么着稀罕,就知道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不能让他给人欺负。可一转眼六年过来了,那人憋屈的跟瘦子一口气吃了二十碗米饭似的,非得跟他分手。打过了骂过了求过了,他还能怎么着?他妈的给他下跪吗,顾国泰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贱。
黑暗总令人无助,许辉感觉早止住疼的腹部又绞痛起来,他顺着煤渣堆坐到地上,身体里的那股劲儿跟探照灯的电似的全耗尽了,这会又冷又饿又渴,身上的疼和心里的疼混杂到一起,刺激的额头的神经突突的跳。他越焦急脱离这种状态,那感觉越明显,许辉眼前一黑,差点昏倒。
顾国泰好一会听不到刀子挖煤的动静,心里一紧,忙叫许辉:“辉子?辉子?!”
“怎么?…”许辉头有点晕,这俩字说的有气无力的。接着眼前一亮,顾国泰划了根火柴。许辉的双眼被火柴光照的眯起来,他恹恹地说:“我身上没火了,省着点用…”
顾国泰二话没说脱下身上的风衣,他摸索着聚了一小堆煤灰,然后把风衣铺到上面,划了根火柴点着了风衣。火遇到羊绒布料一下就燃起来了,夹着一股呛人的焦味。
许辉被呛的咳了几下,他借着火光看了眼顾国泰身上破破烂烂的衬衣,卯着劲站了起来。那煤渣堆挖了不到半米,许辉眼见那火堆撑不了多久,心下着急,一会往前挖一会往宽处挖,越来越乱无章法。
顾国泰围着这段被堵住的矿井转了一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拾了截扁木棍,不知是哪个矿井工人留下的。他拿着木棍走到许辉跟前,说:“刀子给我用用。”
许辉把手里的刀子递给他,顾国泰把木棍的前端削的又扁又尖,那木棍上还有截生锈的钉头,被顾国泰硬生生地拗了出来。顾国泰也顾不上手上的伤了,做完这一切,便对许辉说道:“你往前挖,我往宽处挖。”
许辉点了点头,顾国泰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这么烦我,肯定不愿意跟我死一块。”
许辉手里的动作一顿,刚想说点什么,被顾国泰踹的地方又疼起来,他怕露出端倪,只好紧紧的绷住嘴唇。
可这些看在顾国泰眼里都是许辉烦他的表现,现在人连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了,他心里别提多难受,只能闷着头挖那煤渣堆。两个人离的那么近,稍微不注意就会碰到彼此的肩膀。什么做、爱快感g点全被顾国泰抛到脑后,他想抱抱许辉,那种渴望的感觉就像渴了想喝水一样。
26、第二十六章 活生生的
身后的火堆刺刺啦啦地燃着,颤动的火苗映的两人身形影影绰绰飘乎不定。许辉咬紧牙根忍着腹部的疼痛继续往前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