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一战的大获全胜并未让皇上龙颜大悦,反而添了他几分忧虑,付颜归职后又迅速发展起了一支党羽,当年洛紫华的一干拥臣见抚成王被打发到边疆,九死一生,便纷纷倒向付颜,就连一向刚正不阿的南玄王也与他交好,显然这是一个比洛紫华更难对付的角色,这也更坚定了皇上要把抚成王留在边疆的念头,要是他们两人碰面,旧情复燃结成一气,那他座下的龙椅也就岌岌可危了。
不过这倒正和洛紫华的意,赤练离皇都千里万里,少了那倒霉叔叔的管教,他过得滋滋润润快快活活,白水一战庶野又割让了七瑕、匡尾、琉阳三座城池,有了这一方地域,他自然过起了占地为王的生活,招商倡农,兴学建渠,不过数月原本荒凉的边陲古城便繁荣起来,成为一方世外桃源。
然而洛怀远却在这时搅了他的清梦,为与月氏联姻一事。
月氏早与大靖有婚约,皇上亦想以此为凭借刺探军情,上次月氏提起此事时,洛紫华还未成气候,如今抚成王名扬四海又英武俊朗,况且还是个将死之人,若他到了境外后毒发身亡,大靖正好可以以此为噱头攻疆扩土,也断了付颜的念想,没有洛紫华,他必定没那个胆谋反。
圣旨到的时候洛紫华正在看白银咬银锭子玩,一听这话差点昏过去。
“结婚?”
白银却笑的花枝乱颤,没良心的嘲讽道:“我听说月氏公主汉名叫常湘,也是个瘸子,王爷真是好运气。”
洛紫华不想理他,懒洋洋伸手指那“花满楼”,看样子是蛊又发作了,痛的他连斗嘴的力气都没有。
白银抚弦,信手拨出串华音,接着是一曲艳词,fēng_liú倜傥,活脱脱一江南浪子:“几经纵马倚斜桥,对酒当歌正年少。落红那堪空阶雨,却看满楼红袖招。”
红巾翠袖,温香软玉,终已是陈年旧事,提起来像隔过了几百年。
皇上没招洛紫华入宫,而是在桃花林里摆了张八仙桌,一壶美酒,两碟青梅,周围没有一个侍卫,只有花,挨过了苦寒的落英漫天飞舞,飘落在洛怀远衣上,肩上,发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凄艳。
“紫华,朕也有些时日没见你了,身体可还好?”
“托叔叔的福,还没死。”
“付颜也好,朕封他做了宰相。”
“臣愿与公主成婚。”直截了当的说了皇上的心思,洛紫华不愿多耗时间,也不想做什么回旋。
“紫华是聪明人,朕知,来喝杯酒吧。”说着他抖落青瓷壶上的落花,在酒盏里加了两颗青梅,满上佳酿道:“当年孟德与玄德煮酒论英雄,说的是大志抱负,咱们不讲那个,就谈这酒。”
“臣食不知味,饮酒如饮水。”
皇上不理他,兀自举樽啜了一口:“这酒叫杯欢,入口清甜,及喉则涩,回味却是苦的,所以杯欢,亦是悲欢。”
“换个名字吧,我来起。”洛紫华捻了青梅泡在酒里,浅浅叹了口气:“叫思无邪。”
伶仃漂泊恨千叠,回望浮生思无邪。
独行的痛,腐骨的恨,一世孤苦无依萍踪浪迹,盛衰阅尽阑干拍遍,到头来又有几人有幸在月下回首,思尽那三春韶华半生无邪。
作者有话要说:
☆、嫁衣
“听说抚成王要成亲了?”
白银刚在馄饨铺坐下,余老板便急急忙忙前来招呼,顺便问些小话:“我听说常湘公主是个丑八怪,个字高脚又大,真苦了咱们玉树临风的洛王爷。”
“我看呀,哪个姑娘跟了他那才叫受苦。”白银撇撇嘴,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又吹,半点没有要吃的意思:“还是说说老板你吧,你这生意做的也红红火火,打算什么时候娶亲?”
年轻的小掌柜红了脸,支支吾吾应道:“啊……我们做小生意的难以大富大贵,又没公子您那花容月貌,这事还没着落呢。”
白银知他尴尬,也没过问什么,模棱两可的说了句:“凡事看缘分了。”
缘分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暗中前者隔山隔海的两个人,千难万险终相逢,爱上了便是爱上了,无因无由,不问终果。
所以让爱情作为利益的牺牲品,那无疑是对这两个字的亵渎。
洛紫华也确实为成婚一事伤透了脑筋,那日图个清净就草率应了洛怀远,回头想想婚后也却是麻烦的很,身边多个身娇肉贵的千金公主,打不得骂不得,又得去境外做个忍气吞声的上门女婿,这不是要他命吗?但事已至此推是肯定推不掉了,不如趁着还是自由之身,痛痛快快的逍遥快活几日,免得以后后悔。
正巧城里来了个戏班子,洛紫华二话不说便带着君城和君寻去了戏园,那模样活像主仆诀别前最后一次相聚。
戏园设在护城河上,本来清净的地方这夜也人满为患,早已找不到空座,一贯温和解决问题的君城好不容易说服洛紫华,让他不抢别人的座位,租艘乌篷船在水上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君城你就不能划快点?他唱什么呢?”
好脾气的君城一个人拼了把老命划到戏台边,当然嘴里也没闲着,不停的骂那给王爷添水的君寻是白眼狼。
“昔日戎马意当先,将军我曾踏过雪满山……”
第一场是武戏,夜色虽深,戏园里的人却听得一个比一个亢奋,台上意气风发的武旦拔剑起舞,剑锋直指向那白面佞臣。
“君城你看,是李广将军!”洛紫华放下杯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