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城推着白银的轮椅向楼下走去,回头望了一眼月汝枫,她正伸手接窗外的雨珠,水绿色的长裙拖在地上,美得不可方物。
那以后他便常常向白银问起月花魁的事,知道她曾是江南玉面蛊父楚钧的养女,后随义父进了京,楚钧入宫为君分忧,她却不顾世俗眼光进青楼卖唱,虽在花柳之地却还是一身清白,因此城中的男人对她也只敢隔楼远望。
举城皆知月花魁性子淡,却独独对白银热情,为的只是他眼角一颗朱砂坠泪痣。
“白公子这痣,让我想起青梅竹马的发小。”说这话时她眉宇间流过一丝神伤,“可他已经死了,死在一场大火中,他要是活着,也该和我一样有十九岁了。”
自古女子皆痴情,她肯这般惦记着他,也一定是因为喜欢,所以白银讲给君城听时故意酸溜溜的,欣赏这他一副装出的洒脱fēng_liú。
“谈什么呢,也说给本王听听。”
这天洛紫华来的特别早,天还没黑就进了白银的小院,君城见了忙知趣的退下,把白银这只兔子丢进狼嘴里。
“王爷,在下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
白银等君城走远,一把搂住洛紫华的脖子,贴上他耳际说道:“王爷夜夜来我这院子,与我同床共枕,却未曾有半点出格,是不是……不举?”
“你……”洛紫华刚扬起巴掌,却被白银双手挡住。
“明天就是皇后大寿,在下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王爷恐怕也要受牵连吧?”
洛紫华牙咬的格格响,脸上却不得不笑着:“骂的是,白先生骂的是。”
就像白银的人生观一样,今日贪欢今日笑,明日将行明日忘。他掠着洛府的钱财逍遥快活了整整一天,直到晚宴开始还没有出现。
皇家的筵席一贯铺张奢华,洛怀远也当真下了大本,胡姬艳舞,波斯魔术,金发碧眼的女郎挥着蛇形软绸一舞倾城,笙歌靡靡颓了万载芳华,在场的文武百官无一不是赞不绝口,可座上一袭盛装的皇后却未表现出什么兴趣,洛怀远知她一心只想听听那江南琴师的绝代华音,便吩咐左右去找洛紫华,要他提前将白银请出来。
“还没找到他?”
“属下办事不力,”君寻跪地抱剑:“不知君城那边……”
“君城也是刚刚回来。”洛紫华眉头一蹙,眼看就要放皇上的鸽子,他反而洒脱起来:“罢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姓白的就是回来也会被判个欺君之罪,你们去找人做掉他吧。”
君寻将要领命退去,却听得轰然一声如高山流水,举座皆向亭台望去,只见灯火通明中坐着一位白衣少年,轻纱云冠,眉目如画,眼角一颗朱砂痣凄艳如血,十指飞扬在弦上拨出一串华音。
那高亢的琴声渐渐颓了下来,当中融着许多年华的影子,或欢喜,或悲怆,极浅的伤,极浅的恨,最终融注在时光里,化作深深的回忆。正在满座闻声皆掩泣之时,骤然银瓶乍破,刀光剑影,万马奔腾荒原,血染白练万骨枯山,血海中修罗倒提长锋独走月下,清辉彻骨,又一载盛世燕歌,这竟是……易国之势!
“天下归心周公意,纵情歌舞拥万里,枭首岂敢逆圣主,雄战天下四海一!”
情致深处那琴师唱了起来,声若蚀人心智。蓦然一生锐响,洛怀远面色铁青,顾不得吩咐左右,兀自抽出腰间的佩剑指向白银:“大胆逆贼,给朕杀了他!”
天纵枭雄,好个天纵枭雄。
白银这胆子真是大的过分,洛紫华知他不会武功,若那些个锦衣卫动起手来,他必死无疑。
“皇上息怒,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淬毒的利箭从亭外射了过来,擦过白银肩头,直勾勾指向洛怀远心口。
“护驾,快护驾!”
洛紫华翻身越过案台,就在箭头离皇上只有半寸之际握住了尾翎,那翎上染着半丛血红,似曾相识。
“付颜……”
作者有话要说:
☆、花容
“还没走吗?”
年迈的老公公掀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回皇上的话,洛王爷还在那跪着呢。”
“下去吧。”洛怀远挥了挥手,扶额长长叹了口气:“洛紫华啊洛紫华,你这招还要用的什么时候。”
那日刺杀皇上的确实是付颜,白银也因此受到牵连,以“同僚”之名与他一起被关进了大牢,洛紫华护驾有功,皇上便龙恩浩荡不追究他的责任,可他却不要命的上奏求皇上放了白银,恢复付颜的职位,皇上不准,他就穿着朝服跪在寝宫门口,一跪就是两天两夜。这会儿天正下着雨,他被淋得像只落汤鸡,却依然目光决绝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朕不可能复他的职。”
头顶多了把雨伞,洛紫华知道是皇上来了,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跪着:“求叔叔开恩。”
生在帝喾之家却还对那血缘亲情抱有幻想,洛怀远不禁冷笑:“朕看着你长大,感情自然是有的,只是你这请求未免太无理取闹。”
“求叔叔开恩。”
“姓白的琴师,朕判了他杖责五百,看他那身子骨,估计行完刑也该去会阎王爷了。”
洛紫华俯身叩首,额头重重磕在白玉阶上:“卑职愿替他受刑,求叔叔开恩。”
自洛怀远认识这侄子以来,一直见他高高在上桀骜不驯,现在这副样子,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也不忍拒绝。
“你回去吧,朕答应你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