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不甚明亮,两人的眼睛一下子对上,片刻的尴尬之后,俱是笑出声。
闻徽微歪着头,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今日这般被人追赶着跑了几条街的经历,前世今生都不曾体验过,倒真是几分奇特。
“你每天都是这样吗?”
想起付珩不顾寒冷每晚摆摊,还要不时防备着城管的检查,闻徽忽觉一缕滞涩的情绪堵在了心口。
缓缓地敛住笑,付珩低叹了声:“是啊……”欲言又止,有许多话,他冲动地想要和面前这个人说,但终是压抑住。
这世间,人生来便不平等。对于有些人来说,生存本就是一个艰难的问题,他想要能够在这个繁华的城市立足,只能去担起那些沉重的责任。
闻徽扯了下嘴角:“我不是很清楚你的情况,不过……”语调微拉长,他看向付珩的领口,又重复了先前的话语,“天气越来越冷,你应该穿厚实点。”
“无论如何,注意不要生病。”
付珩连连点头,借着灯光整理起小车里的物品。
“我也没料到降温降得这么厉害,前几天晚上还没这么冷的。”
闻徽沉默了下,看着付珩将东西都整理好,然后把包也放进了车里。回头看向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他问:“还要继续去摆摊吗?”
对于付珩摆摊的事,闻徽并没有发表意见与看法,也没有去追究什么。付珩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没有什么权利和资格干预。
只是……一种酸涩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袭上了心间。
自重生来,闻徽一直想能够尽点心,让付珩不至于在自己的眼下受到错待,但……他又不能直接插手这个人的事务,何况,眼下他自己尚且没有成年,只是个高中生,虽然有些计划,但还没有什么条件改变什么。
而且他一直还拿不准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对待这个少年。
“天有些晚了,”付珩搓了搓手,回道,“我这就打算回去了……你,这也是要回家去吗?”
闻徽自发地走到车后,接过了把手,道:“我来吧,你家离这里应该不远吧?”
“不用你帮我的,我自己可以。”付珩连声阻止,然后回答着对方的问题,“走路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然后我舅舅会来接的……”言语间,似乎有些犹豫。
闻徽没有松手,只笑了下:“我没推过这种车,挺有意思的。”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东西,又问,“你晚饭吃了没?”
本身他就是随口一问,若非先前卫曦闹了半天,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吃饭,却没想到付珩当真还没有吃。
“放学后得赶时间,我都是收摊后才吃晚饭。”
争不过闻徽,付珩只好无奈地跟在对方身后,一边小心地看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
昏暗的破巷里,小车铛铛的声响,回荡在凄冷的夜里。闻徽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展颜,随手指向巷子尽头的小店:“那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有些饿了。”
付珩吃惊地看着幽紫色的荧光灯,照着硕大的三个字:麻辣烫。回头看向闻徽,这个优雅的少年着实不像是回坐在路边摊吃东西的人,他有些不确定:“这里?”
“啊,”闻徽轻哼了声,侧着脸看向付珩,微微笑道,“还是你不喜欢吃辣的?”
“怎么会?”付珩被转移了注意力,加上腹中空空的感觉不太舒适,“我可是特别能吃辣的。”
“那还等什么!”
◎流◎岁◎未◎晚◎
破旧窄小的店里,不时有冷风从敞开的门口吹进。
角落的桌旁,两个少年正埋头吃着热乎乎的麻辣烫,都专心地看着碗里,没有交谈。两人的额头、鼻尖都渗出密密的汗珠。
“老板娘,有开水吗?”
付珩看着闻徽大口地灌着白开水,禁不住扯开了嘴:“很辣?”
又喝了几口水,才感觉嘴唇舌头上的火辣退了些许,闻徽用纸巾擦拭了下额,随后又挑起一根青菜,冲付珩摇了下头:“还行。”
付珩一时看得有些呆愣,对面的人,即便被辣的够呛,还能够保持着一副优雅的模样。又见闻徽再次拿起筷子,他顿时笑得开怀,也没再说什么。
待七八分饱,闻徽便不再继续吃了,只是沉默地看着付珩……或许是太饿了,付珩直把碗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对上闻徽的视线,付珩有些赧然:“咳,我们结账走吧。”
今晚付珩面对自己时,放松了不少,相处也自然了些。闻徽想到,或许这个孩子,一直都没法适应这个城市,与这里的人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虽然谈不上受到排挤,但绝对是不曾体验到温暖。
重重地吁了口气,闻徽揉了下有些发疼的额角,只觉心里乱糟糟的,似乎从重生来,自己有很大部分的心思都落在了这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