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怎么样?”小宝儿哑着嗓子问。
“不错,继续。”苏倾池摇着扇子,“跟肉铺人说,申时我们过来买肉,还有卖鱼的,卖……”
“嘿嘿,我知道了。”苏宝儿于是又掀着帘子喊起来。
于是,这热热闹闹一路,就差没敲锣打鼓了。
道台府
说是道台大人请去府上唱堂会,实际并非到上。
清代,道台乃京职外官,官位正四品,这次是受朝廷召见才入京面圣,而此时轿子面前的府宅乃鲁道台在京城的老宅。
轿子缓缓落下,与青砖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轿夫跨过轿前横杠撩开帘子。
苏倾池拢了折扇下轿。
入眼先是一扇五人宽的垂花门,门楣之上饰有卡子花,门前檐柱只短短一节,悬挂在门檐下两侧,下垂的柱头雕成花瓣状。朱漆大门中央是左右对称两个镂空兽面铜质门钹,兽形口衔大环,四周有一圈红门金钉,说是金钉,实际不过是木钉,上面用油漆金粉装饰。
轿夫进去禀报,一个总管模样的男人探头出来瞧了一眼,立刻让人开了门,将苏倾池请进去。
这是一座五进院落,正房重檐歇山顶,正脊中央有宝顶,垂脊脊端有左右相称琉璃狻猊吻,屋檐下檐端飞翘之处分装饰有套兽。
苏倾池不做声响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苏宝儿拉着他的衣袖,两只眼珠子睁得圆滚滚,生怕错过一处景致一般,一眨不眨。
原先在院外并不能瞧出院内的景象,苏倾池原以为不过是普通府宅,进来才知,里边别有洞天。
楼阁亭台、叠山假石、花木池塘、轩院曲廊,无不雕琢精致,装饰奢靡。
台阶踏跺处有垂带栏杆,亭台楼榭有“美人靠”,十八回廊有花式栏杆,一处,镌刻云纹、龟背锦纹。
身旁花纹透雕此起彼伏,脚下海墁、冰裂、暗八仙铺地连绵不绝。
若说是皇宅深院,怕也不过如此罢。
“苏老板,您坐会喝口茶,我这就去禀报大人。”
管家拱手笑着说完,便有丫鬟端了茗茶糕点来。
管家前脚刚走,苏宝儿后脚就猴急地抓了一个糕点往嘴里塞。
一路轿子颠簸,他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苏倾池眼睛一瞪,一扇柄已经打在苏宝儿手上,苏宝儿手面顿时红了一片,那酥儿印也滚到外边去了。
苏宝儿噘着嘴正想说什么,就见一只尖嘴黑皮的狗把那糕点叼了。
“冒冒失失,成什么样子?”苏倾池话虽对苏宝儿说,眼睛却瞥着那狗,见那狗吞了糕点无事,这才坐回太师椅,端了茶杯,轻轻撇着杯盖。
苏宝儿吐吐舌头,老实坐回椅子,晃着两条腿左看看,右瞧瞧,摸摸这儿,碰碰那儿。
“哈哈哈,苏老板,请到您还真不容易啊。”话音刚落,一只青缎皂靴已踏了进来。
苏倾池眼角微抬,便见一身形臃肿,面色青白,步态虚浮的中年男人。
苏倾池放下茶杯,起身笑道,“鲁大人。”
一旁的苏宝儿也从椅子上跳下来,学着他哥的模样喊了声。
鲁庸自打进来那一刻,眼睛便如胶一般紧粘着苏倾池,暗道,世上竟有如此绝色。
待回过神,鲁庸哈哈哈大笑,两手托起苏倾池,“苏老板快起快起,哈哈哈……”
两手却暗中在苏倾池手上摸了一把。
“哥,这老头摸你。”苏宝儿忽而大叫,一把把鲁庸推开。
“瞎说什么,鲁大人德高望重,岂是那般色|欲熏心,没有人伦之人,再这样瞎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苏宝儿眼睛立刻红了一圈,捂着嘴不讲话。
鲁庸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咳嗽一声,摆摆手,“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哈。”
苏倾池瞪了苏宝儿一眼,对鲁庸笑道,“让鲁大人见笑了。”
鲁庸摆手,面上虽不计较,心里却一阵不快。
一旁的苏宝儿趁人不注意,偷偷对苏倾池吐了下舌头。
“不知鲁大人想听什么戏?倾池……”苏倾池将视线从苏宝儿身上移回来,转了话锋。
鲁庸伸手止了苏倾池的话,“苏老板身子不适,在这里陪本官说说话便可。”
苏倾池哪里不知道鲁庸心里的鬼心思,只是面上含笑,在鲁庸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苏倾池端了茶杯,手指摩挲了一下杯壁,抬眼看了鲁庸一眼,笑得媚意横生,“鲁大人这里,每一件可都不是俗物。”
鲁庸看得心里直痒,听得苏倾池这么一提醒,他立刻起身道,“前些日子有人送本官一样好物,让苏老板瞧瞧,管家。”
“是。”管家退下,出来时,手上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
鲁庸接过,瞧了苏倾池一眼,笑着将匣子缓缓打开,递至苏倾池面前,“苏老板。”
苏倾池放了茶杯,瞥了那匣子一眼,只见那黄色绸缎之上,放着一枚羊脂白玉,色泽柔润,只一眼,便知是件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