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香浮动,窗外涌进的凛冽寒风摧残着殿内悬挂着的黄海梨花木卷帘。阑珊灯光在缝隙中透过丝丝缕缕,反衬着冷卿相那双浸染了微醺酒气的浑浊眸子中的犹豫不决。直到端坐帝位的新君将话重复了一遍,他才猛然从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惊醒。
终于到这一步了。
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可是自己偏偏对不属于自己的权势起了贪恋,终究是要被夺回的。这又是何必?自己从一个两袖清风的正直官员,经岁月的磨砂,变为骄纵跋扈的手握重权的卿相。都快要忘记了昔年在风雪缥缈中与先帝立誓要开创一个锦绣河山的自己;都要快忘记了昔年因直言不讳而遭受酷刑的自己,但还是不放弃,坚持要一展抱负。如今的自己早已经不再是清廉的九品大夫,而是手中沾满鲜血的卿相。遥想,这些年来的朝上的你争我斗,也是有一些乏了。不如就此隐退,换得一世安康便好。
念及此,冷临燕心中竟生出释然的快意。
“臣昔年答应先帝,在您年满二十还政。如今,应当实行诺言了。”他拂袖一拜。随后缓缓起身时唤来侍婢,将墨玉雕玺与诏书交与宦官呈上。阑珊的灯火下,他仿佛又看见昔年的先帝陌玄觞与他立誓修长的身姿。唇边划开弧度,一如昔年。缓缓拾步,拂袖回座。
陌璟澜将皓白修长的玉手搁在紫檀木几上,淡薄如水的双眸凝视着墨玉雕玺上透出的莹润。清冽嗓音似高山流水,在夜的虚空中幽幽响起:“冷卿相既已经还政退玺,不知......剩余的冷氏一族宗亲要如何抉择?是自愿将权势归还,还是誓死效忠陌氏?”
霏霏之音已停的寂鎏殿陷入昔日的静谧,却因这一句话让回归的平静打破。
冷临燕卸权还政,这些年封赏的冷氏一族的宗亲没有了靠山自是人心惶惶。如今新君放出这般的话,这叫他们如何抉择。倚仗冷临燕在北沐的权力,四处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帝君岂会这么简单放过他们?若是卸权还乡,也觉得不妥。享受了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忽然被夺去,岂不是少了乐趣。于是,便陷入了两难境地,不知该如何抉择。这边不知是死是活,那边是活但是生活不似从前。对这些纨绔来说,实在是难以决断。
冷寞月望着族亲这般举动,甚觉好笑。权势就这么重要么?甚至竟然比得上自己珍贵的的性命?记得母亲病逝之前,是如何后悔因年少的贪权而嫁与父亲。府中侍妾众多,然母亲又不甚得宠。那些女人为了所谓的主母位置你争我斗。十九姨娘佟雅婧迫使母亲交出家中理事大权,灌下慢性剧毒。在母亲毒发之时严令家中大夫探望诊断,只有膝下嫡长子冷寞月与嫡次女冷郁零送终,弃尸荒野。
其下场可知如何的悲惨。
为何还要如此的执着不放?
为追求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放弃了来之不易的性命,迟早也是落得那般悲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