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闻终于缓缓放松僵硬的身躯,缺氧令他的头脑胀痛,他伏在穆峥怀里,犹如紧抱着汪洋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嘶吼,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黑色的幔帐翻飞,渐渐遮掩住灵堂中痛彻心扉的一幕。
场景变换,漆黑的房间中,裴昭闻静静躺在狭窄的木床上。屋子里充斥着呛人的酒精味,床上的人却似毫无所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传来敲击声,一声一声沉稳规律,却因得不到回应而渐渐急促起来。
终于,门外静了一瞬,片刻后,倏然爆发出巨大的踹击声,一下,又一下,老旧的木门不堪如此强力的破坏,不片刻便自边缘处崩裂开来。
来人匆匆推开门板,鬓角依稀见汗,衣衫少见地有些凌乱,一眼望见床上的人,顿时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裴昭闻睁了睁眼,瞥见门口穆峥的脸,又无声地闭上了。
“裴昭闻。”
他听见穆峥低声唤他,触摸他额头的手掌冰凉。
片刻后,有人将他扶坐起来背在了背上。负着他的双手沉稳有力,背脊坚实而宽厚,仿佛就这样承载着他,走过无数的孤独与失去——走向天涯。
震动声突兀地响起,裴昭闻倏然惊醒过来。梦中那巨大的哀恸感犹在胸口鼓荡,令他艰难地喘息着。
伸手摸到床头的手机关掉闹钟,裴昭闻又静静躺了会,起身下床拉开了窗帘。
天空阴沉沉的,依稀飘着小雨,不是个好天气。
他今天要去云图了解一下接下来的那个案子,昨天耽误了事,老总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有些急。
洗漱的时候,裴昭闻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目严肃冷淡,索然无味。
——可那人对着这张脸,就能守着他三年。
那一场高烧险些去了他半条命,醒来时眼前都是黑的。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穆峥就靠在床头,他一动,对方便醒了。
那人很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烧退了,哪里难受?”
裴昭闻摇了摇头,看着对方按了呼叫器,便问道:“我睡了多久?”
穆峥叹了口气,哂道:“四天了,一声不响地玩失踪,你要吓死我吗?”
他的眼底依稀有血丝,形容疲惫,握着裴昭闻的手缓缓摩挲,似乎怕持续的输液让他受冷——那样的细致,温柔。
良久,仿佛承受不住般,裴昭闻转开了目光,他不敢去看穆峥的双眼,那里面蕴藏着的温柔与关怀是他无法承受的重量。
他唯有一遍遍地提醒自己,那个人所有的温柔和深情给予的真正对象全都不是他,才能避免自己不顾一切地沉沦。
——他不愿溺死在那温柔中,到头来才发现从始至终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到了凌云大厦,因为有预约,裴昭闻很快被秘书领着进了总裁办公室。
进门那刻,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目光却仍保持着冷淡,漠然望向落地窗前逆光的那道身影,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裴律师,幸会。”那人很快走上前来,向他伸出了手,双眼中充满了兴味。
裴昭闻呼吸一滞,近处看来,眼前这人与穆峥眉眼间依稀有几分相似,除了那双带着些邪气的眼睛与周身狷狂的气质,不熟悉的人大概会难以分辨。
可他绝不会错认。
不只是因为他对于穆峥的身体每一寸的熟悉。
——更重要的是,他的记忆力足够好,即便是一面之缘,他也还清楚地记得这副相似的面貌和这道声音,或许这辈子也难以忘记了。
便是昨夜,还出现在他的梦魇中。
这人的头发相较穆峥短了许多,衬衣未系进西裤,只中间两颗扣子完好地扣着,颈上领带松松垮垮,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浪荡气息。
“幸会。”裴昭闻淡然伸手,很快一握,分开那刻,他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在他掌心似有若无地勾了勾。
“请。”穆景曜一派坦然,仿佛方才那暧昧轻浮的举止只是裴昭闻的幻觉。
两人很快落座,裴昭闻取出资料,抬眼看着穆景曜,沉声道:“穆先生,请谈谈案件的始末。”
穆景曜却未回答,取出根烟,笑问道:“介意吗?”
“请便。”裴昭闻微微皱起了眉。
穆景曜两指夹着烟,侧头轻吸了口,半眯着眸,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裴昭闻身上。此刻见着他的表情,笼在烟雾后的双眼顿时幽深了几分。
那目光充满了暧昧不明的意味,令裴昭闻如芒在背,索性亦坦然回视,光明正大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应当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无论是额角散落的发丝,还是眉宇间邪魅的气质,甚至是抽烟的姿势,都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轻挑的唇角显得格外fēng_liú多情,仿佛下一刻便会从那双漂亮的薄唇中吐出令人痴狂的爱语。
——这是个会让众多男男女女趋之若鹜的男人。
“怎么样?还满意么?”穆景曜迎着裴昭闻的目光轻笑出声。
有意思,他好像有点明白他那外甥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捕猎这个男人了。啧啧,看那眼睛,那嘴那下巴,死板的西装领带,这么个禁欲样的男人,就该被压在身下皱着眉头哭!
☆、奉陪
裴昭闻丝毫未被他的气场压制,目光全然没有退缩,冷冷回道:“穆先生究竟想同我谈什么?如果不谈案子,那么我改日再来。”
“哈,”穆景曜探身将只吸了一口的烟摁在烟灰缸里,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