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顺敏微微蹙眉,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急?在家里多住几天不好吗?”
家里人都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孩子们收了红包,已经出门了,凌云端走到她身边坐下,声音不大,但也够所有人都听见,“我想去陪陪外婆,往年一个人惯了,现在家里人这么多,反倒不太自在。”
“你这是在怪我么?云端,你是在怪我和你爸当初不把你接回来么?你要知道,不是我——”
“没有,”凌云端打断她,“我不怪你们。”就算今天之前还在怨着,今晚过后,什么怨和恨都没有了,他们于他,只是一群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谁会去怪一群陌生人对自己太冷漠呢。
荣顺敏看着他,显然不信他的话,“云端,你到底要怎么样呢?你要怎样你说,我和你爸对不起你,我们会补偿你,只要你说。”
“我不需要补偿,真的,我不怪你们。”
凌晓艺见她母亲眼睛已经泛红,忙坐过来轻轻揽着她,抬头责怪她弟弟,“既然不怪,你又为什么不在家里住几天?你知不知道这几年妈妈有多担心你?爸爸身体也不大好,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他们二位?就算当初不得已没办法照顾你,到底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我们是你的亲人,你就要这样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吗?”
凌云端有些想笑,但到底没笑出来,他站起来看了一眼亲人们,说:“我不怪你们,我只能这样说。再见。”
“站住。”一直没出声的凌震低声喝住他。
凌云端没回头,他父亲在他身后道:“我们凌家确实是亏待了你,但你要记住,你也是凌家人,凌家给予你的一切你都该接受,这是每个凌家子孙的本分。你心里有怨这我们都知道,我和你母亲这些年一直想着要补偿你,但你别以为这事是我们错了,是我们该对你做小伏低,你适可而止!”
凌云端背对着这群人,突然就低低发笑,笑声隐隐有些失控,然后戛然而止,他回头看着他们,鞠了一躬,“再见,凌先生、凌太太。”自此,他转身出门,不再回头。
“云端!!”荣顺敏在身后喊他,她像是要追出来,被凌晓艺揽住了,“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她第一次不顾形象,为她的儿子落下一滴眼泪。
醉鬼和小老板
大年初一,节日的气氛正是浓郁,镇上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大红灯笼,远远看去糖葫芦一样一长串,火红的灯光,光是看着就觉得暖洋洋的。
刘彦骑着车子荡过一条街,冷风吹来,他缩起脖子,一只手放在手边呵气,希望能以此赶走寒冷,但效果不甚明显。他又瞄了瞄人家门前的灯笼,在脑子里幻想自己此刻正围坐在火炉边上取暖,昏黄的火苗子烤得人面发红,熏熏然暖洋洋,昏昏欲睡……
他觉得更加冷了。
看来画饼充饥都是骗人的,还是收拾收拾回家钻被窝来得实在些。
现在已经近十点钟,只有零星几对小情侣在暗处嘀嘀咕咕咬耳朵,其他人大概都躲在家中了。既然没生意,刘彦便停下车,就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今天他知道会比往日晚一些,所以特地让刘思柏去跟刘思鹏一块睡,因此并不担心儿子在家等他。
将锅炉里的火熄了,正准备关喇叭,冷不防有一个东西啪地在他脚边破开,里边的液体溅在他脚上,将他吓了一跳。
接着灯光眯起眼仔细寻找,终于在街边不远处发现一罐摔破了的啤酒罐,刘彦正纳闷,就听有人喊他:“小老板……一份馄饨!”
这声音耳熟的,不是三个多月前就走了的凌云端还有谁?!
刘彦忙抬头找他,看见楼上的情况,登时目瞪口呆。
他少年时的偶像,那个原本冷冰冰现在温文有礼的成功人士,此时正斜斜地歪在窗户上,虽然没看清楚,但刘彦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他喝醉了,不然哪会这样毫无形象软趴趴地歪着。
还没等刘彦从惊讶中缓过来,那边的醉鬼没听见回应,从窗子里探出大半个身子,又朝他喊:“一份馄饨!”
刘彦吓得都快跳脚了,他这样子掉下来怎么办!虽然只在二楼,但这么头朝地脚朝天直通通落下来,也够呛的。
刘彦来不及多想,忙先安抚他:“你等等,馄饨很快就好了,你把身子收回去,我给你送上去!”他一边喊一边往房子里跑。
醉鬼还兀自趴在窗边喊:“小、小老板……馄饨!”
刘彦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冷了,不但如此,他还直冒汗。
几步冲上二楼,寻到凌云端家,伸手准备砸门,没想到那门却没锁,被他轻轻一碰就开了。
他进了屋子,没走几步,脚踩在一个啤酒罐上,差点摔个狗啃泥,他这才看清楚,不大的客厅里,满满当当竟滚了一地的易拉罐,即使开着窗,屋子里一股浓浓的酒精味也能熏得人发昏。而那个罪魁祸首,还趴在窗子边朝外边喊馄饨。刘彦不禁头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馄饨里添了白粉能让人上瘾,才惹得这么个醉鬼醉成一滩了还对之念念不忘呐!
他连哄带骗把凌云端骗下窗台,半拖半扶好歹给他弄到沙发上坐好。
醉鬼歪着脑袋打量他,眯着眼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刘彦以为他清醒了,却听他大着舌头含糊道:“小馄饨?”
“……”他这是中了馄饨的蛊了不成?!
刘彦正抚额无力,不知该怎么办,醉鬼又改口了,“不、不是小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