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平无奈地叹了口气,反问道:“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不开明又能怎样?”
父母只知道玩,对子女的教育完全放羊吃草,祖父则把慕氏继承人的能力看作重中之重,其他儿孙只要不惹是生非给家里捅娄子,一般不会过问他们的感情问题,慕云平身为长兄,对二弟一妹已是尽量关照,然而他实在太忙,大多时候分身乏术,再加上他们年龄渐长,一个接一个进入青春叛逆期,常让人生出一种鞭长莫及、有心无力的感觉。
“而且……”慕云平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些,说:“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又不是你喜欢男人地球就不转了。”
慕南风开始后悔讨论这个话题了,本来想试探一下自己在大哥心中的重要性,现在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慕云平的开明让他直想掀桌嚎叫,然后抓着他的脖领子质问“是不是我跟火星人在一起你也会笑着祝福?是不是?!”
这个死板无趣又铁石心肠的男人真是让他又爱又恨又无奈,慕南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着满桌美味失去了食欲,把筷子一丢,闷闷不乐地说:“我不想吃了,我要回去。”
慕云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招手叫侍者,买了单,他拿起慕南风的外套给他披上,说:“山顶风大,小心着凉。”
慕南风赌气地挥开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慕云平怔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上,在车旁抓住他的肩膀,低声问:“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慕南风抬了一下头又飞快地垂首,那一瞬间的视线相交,他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泪光,慕云平又心疼又疑惑,语气温柔了不少,手指轻触他的脸蛋,问:“怎么了?”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人几乎无法自持,慕南风不敢看他,生怕会再次陷在那双深邃温柔的眼中,吐露中埋葬已久的心事。
我好爱你,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爱?
闭了闭眼,他偏过脸去,故作轻松地挥着手,说:“没事,可能被胡椒熏得有点不舒服。”
散漫的腔调也遮不住声中的哽咽,慕云平忍不住环住他的肩膀,声音轻柔仿佛回到十七年前哄那个爱哭的小婴儿:“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南风,只要你幸福,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真的吗?”慕南风吸着鼻子,可怜巴巴地问,慕云平轻拍他的后背,笑着安慰他:“当然,我是你大哥嘛。”
一盆冷水泼熄了他的幻想,慕南风只有苦笑,心脏一抽一抽地痛,他挣脱男人的怀抱,低声说:“我真的没事,送我回去吧,云平哥。”
慕云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向精明的大脑在面对慕南风的时候搅成一团浆糊,只好带着满腹疑惑开车下山,本来很美好的兄弟聚会落到这样一个无言的结局,谁都无法预测。
“晚上回家吗?”拐上环城道时,他不经意地问,慕南风摇摇头,说:“麟成还等我回去赶报告呢。”
这当然是借口,老师布置的课题由谢麟成一个人足以搞定,他慕南风就是个搭便车混学分的,不过今天晚上他宁愿去喂养路边的流浪狗也不想和大哥共处一室。
慕云平把他送到谢家,车子缓缓驶进前庭,正巧谢麟成也刚到家,从车库方向朝他们走来,看到慕南风之后,他惊讶地“咦”了一声,然后看清了对方要哭不哭的衰相,及时把那句“你不是说今天回家吗”给咽了回去。
“云平哥。”他朝车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慕南风已经从另一侧下车,以一个飞鸟投林的姿势朝他扑来,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抓住他的手臂,语气凶巴巴地低声威胁:“不许多说一句废话,马上跟我上楼。”
“哦……好。”谢麟成闻到浓重的火药味,安抚地拍了拍这只炸毛的猫,朝慕云平咧嘴一笑:“云平哥上来坐一下吧。”
“他很忙,你别捣乱。”慕南风又瞪了他一眼,像赶苍蝇似地挥手,“云平哥再见,开车小心。”
然后头也不回地拖着谢麟成进了门,连道一句“晚安”的时间都欠奉。
慕云平目不转睛地目送他们离去,盯着两个少年状似亲密的背影,他似乎看懂了些什么,脸色愈加阴沉。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努力压抑着胸中烧灼般的痛楚,他命令自己别再逗留,马上离开,一口气缓缓地吸入再吐出,伴随着眼中挥之不去的阴霾,慕云平把车开出谢家大门,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又一年樱桃熟透,谢家多了一名年少的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