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叹气:“闹够脾气没啊。”
陈敢往前走了两步,在湖边台阶坐下,将烟头在地上捻灭:“不是闹脾气,是憋屈。”
黎昕也在旁边坐下,说:“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没办法。”
陈敢侧头去看黎昕的眼睛,直勾勾地,目不转睛地,看得后者都有些羞赧。
“黎昕,你其实挺喜欢我的,是不是?”陈敢说。
“自作多情。”黎昕说。
“随便你怎么说。”陈敢胸有成竹,“眼神从不骗人。”陈敢说。他倒也不生气了,黎昕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他不能推得太急或是逼得太紧,他要尽可能多的给黎昕一点时间才好。
黎昕不答,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a城的春风拂过面颊,心中五味杂陈。
“我先走了。”陈敢又坐了一会儿,说。
“啊?……哦。”黎昕结结巴巴地回答:“拜拜。”
陈敢看着黎昕,最终叹了口气,抱了抱他,说:“想你了。”
黎昕还没反应过来:“我们不是前天才见过?”
陈敢一愣,然后无奈道:“蠢,不是那种想。”
……
陈敢还是听黎昕的话去考了一模。
他出现在考场时,校长刚刚听说,便急匆匆赶过来。考前握着陈敢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了几句话。大体就是,要为学校争光什么的。陈敢无奈应下,在校长的盛情下透露了自己理想的大学。校长感动极了,忙说要陈敢有困难一定开口。
第二天考完理综,陈敢出校门的时候看到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学校门口。
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你怎么来了?”
“考得怎么样?”黎昕摇下车窗,说:“上车,咱们去吃点好的。”
晚高峰的a城堵得水泄不通,黎昕开了电台打发时间。
陈敢话不多,黎昕热情地问东问西,陈敢便一五一十的答。有人趁着堵车在街上兜售应季的栀子花,十块一串,陈敢摇下车窗买了一串,挂在黎昕的后视镜上。
车子里一片清香。
他们往常相处就算长时间不交流也不会尴尬,可是现在,此时此刻,黎昕就是受不了沉默。
一沉默,脑子里就全是想要再一次试着去爱的冲动。
陈敢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几次,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餐厅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价格高昂,出入人士皆是精英模样。厅中有一座三角钢琴,有人在钢琴前弹一些轻柔舒缓的曲子以衬气氛。
吃饭到一半,隔壁桌的男孩向心仪的女孩求婚,餐厅里在放一首歌,男孩说是他们的定情歌。餐厅的人都向那边看去,笑着鼓掌为他们祝福,只有黎昕和陈敢坐在一旁,显得有些尴尬。
黎昕干笑两声:“希望他们幸福。”
陈敢说:“他们会的。”
回去的路上,黎昕还是在努力地为他们找话题。可是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事可聊,黎昕从来不说家里的事,和学校的同事亦十分生疏,以前最重要的夜生活也遇见陈敢以后也都灰飞烟灭了,现在看来,他的生活还不如陈敢来的丰富。
陈敢仍是原样,偶尔回答。更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包容着有点神经质的黎昕。
黎昕将陈敢送到建二胡同外,往里的那一段夜路不太安全,陈敢不让黎昕再进。
车停稳后,陈敢坐在副驾驶,开口说道:“黎昕,你不用这样。”
黎昕有点走神,紧张地回答:“怎么样?”
“我不会离开你,所以你不要怕。”陈敢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就保持这样好了。”
黎昕:“我……”
陈敢亲昵地捏了捏黎昕的耳垂,温柔地说:“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黎昕告诉自己的大脑,这不过是另一种蜜语甜言,不要听,不要信,这一切都是假的,是特效,不要感动,不需要感动,不可以感动。
可是,他的心跳不听话,酸涩的鼻子和眼眶不听话,他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最不听话。
陈敢却没等黎昕想明白,就潇洒地下了车。关上车门后,他拍拍车窗的边沿,轻声嘱咐道:“走吧,早点回家。”
黎昕往家的方向开去,车里放着一首应情应景的情歌。
他边听边想:自己才二十六岁,人生反正还有那么长,他为什么不敢再试试看呢?他或许还没有准备好,他脆弱的陈年创伤或许还没有完全愈合,但他和陈敢在一起远比别的时候要快乐。
他或许也不能承诺什么,可是,他的陈敢,看起来像是需要承诺的人吗?
黎昕决定调转车头。
陈敢走到家门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闻声去看,却只接到黎昕一个气喘吁吁的拥抱。
黎昕的心脏贴着他的,扑通扑通直跳。好像怀抱中的人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疲力尽的长跑比赛,而自己是他的终点。
“不是说了这里晚上不安全吗?”陈敢沉吟良久,才说。
黎昕的回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他们甚至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
在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在陈敢第一次去找黎昕的时候,在黎昕出现在派出所的时候,以及,在现在这个连路灯都没有的黑暗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