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演完了,我来采访一下你的感受。”芮睿笑著在司佑身边坐下,“怎麽样,有没有什麽想法?”
司佑扭过脸去,盯著水泥地面,一语不发。
他很清楚,芮睿是来检视战利品的,他这个“战利品”又何必发言自讨不快呢?他早已学会了以沈默来应对芮睿的戏虐,以此来保护伤痕累累的内心和自尊。
“不想说?”芮睿难得兴致勃勃地道,“还是说不出来?”
司佑抬起头,看了下傍晚的太阳。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徐徐落下的夕阳,明知道黑夜必将取而代之,却仍旧挣扎著不肯落下,非要一步一步走向灭亡。唯一不同的是,第二天,太阳会重新升起,而他一旦沈沦,就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
“怎麽?我结婚你不高兴了?”芮睿也不强求,就像是自言自语般咕哝,“你不是劝何婉宜和我结婚吗?什麽男人三十了,该安定了。现在呢?是不是觉得後悔了?”
芮睿从来没有这样絮叨过,以前,总是司佑说,他听,他是沈默而强势的那一个,司佑是卑微弱势的那一方。如今,两人间似乎调了个个,但他们并没有察觉到这种微妙的转变。
说了一会儿,没人答腔,芮睿也自觉无趣,正当他想著该怎麽刺激司佑时,眼角却意外地瞥到一抹晶亮的东西。他转过头去,看见司佑眼下的泪痕,不由得挑起了眉梢。
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真是女人透了,芮睿暗想。想著想著,他就忍不住出言嘲讽:“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心疼得受不了,我会恶心得受不了。”
司佑没有说话,只是呆滞地转过脸来,长而卷翘的睫毛忽扇著,像是沾了水的蝴蝶翅膀。西沈的夕阳为他的侧脸轮廓描绘了一道动人婉转的金色,芮睿看著这如画般的场面,突然之间有些心动,像是著了魔般倾身过去,想要吻一吻那因为激动而充血的嘴唇。
“你是该结婚了。”
司佑突如其来的发言令芮睿停下了动作,他发现司佑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清明起来,正毫不相让地直视著他。
“我们也该结束了。”司佑胡乱擦了把眼泪,“我承认,看见你结婚我很难受,但是,我难受的对像是我付出的一切,不是你。”停顿了下,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我真不甘心。”
芮睿笑起来,这一刻,他是真情实意的开心,这种感觉非常美妙,即使是他也不会拒绝。
“如果不甘心,那你就来挽留啊。”
“挽留?”司佑脸上柔软的神色没有了,只剩下嘲弄和冷静,“然後呢?再被你唾弃吗?小睿,你从来不会珍惜到手的东西,我就算再有感情再努力,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你觉得我还会再做这样的事吗?再怎麽不甘心,我也得放手。你把我逼回来,可以,你让我留下来,也可以,但是你想要我再和以前一样围著你转,不可能了。我的世界不再只有你了,以前的那个我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司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著芮睿,在他眼中芮睿第一次不够强势与坚韧,甚至露出一丝脆弱来,但他却清楚,这只是假像,在天使的外壳里住著的仍然是一只恶魔。
“你不再我的唯一了,芮睿。”司佑认真的说,“我们都该迈出新的一步了,无论是你还是我。虽然我知道是废话,但是拘泥於过去是没有意义的……”他停下,突然涌起深深的疲倦,“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听的。”
司佑深吸口气,把哭泣带来的混乱与失落全都抹去,最後瞄了眼坐在地上的芮睿,坚决的转身离开。他的步伐缓慢而踏实,再也没有以前的飘忽,无论要经历怎样多的失败,他都是在一步步的离开芮睿身边。
在墙角转过弯,何婉宜的面容突然闯入了视野,司佑吓了一跳,随即看见对方眼中阴郁而疯狂的神情。
他倒也能理解,如果爱人在婚礼时却和旧情人在一起窃窃私语,恐怕没有人能容忍。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移开了目光,低著头匆匆离开。
何婉宜并没有做什麽事,只是站在原地,肩膀似乎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
司佑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去,那个穿著婚纱的美丽新娘像是木雕般站在那儿。当芮睿走过时,她一下子有了神彩,仰起脸似乎想说什麽,可是芮睿连一片眼角都没有分给她就擦肩而过。
何婉宜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的手中还拿著捧花,娇嫩的百合仿佛是一种无言的嘲讽,刺眼极了。
司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不是为何婉宜,而是为他自己。同时,他又很是庆幸,至少,他不再是那个站在原地等待芮睿的人了,在这一点上,他比何婉宜要强上许多。
不管内里如何,这场温馨而精致的婚礼总算是完美的落下了帷幕。
司佑看著笑脸盈盈的何婉宜不禁有些可怜她,不过,想到以前何婉宜对他的辱骂,他又觉得莫名的出气。
恶人自有恶人磨,芮睿这样的恶魔就应该配何婉宜这样的巫女,烂锅配烂盖嘛,这不是很好?
司佑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倒也很契合,却让芮睿频频斜眼过来。
婚礼没有後续,仪式之後,宾客们都散了,在送走所有人後,乘著芮睿还没空来纠缠,司佑偷偷摸摸溜上了车,一脚油门下去就闪人了。
开出教堂围墙大门的那一刹那,司佑大大的松了口气,自今天之後,他可算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疏远芮睿了,这算是喜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