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非如此!”狄仁杰只觉覆于尉迟真金面上的黑纱在说话间,若有若无地扫着他的鼻尖,竟使他有些心神不宁,“瞒着大人,只是为求自然。属下不想敌对之人觉得狄某武功高强,徒增麻烦。”
“也罢。”尉迟真金话头一转,又问:“本座再问你,龙王案结案后,圣上赏赐你的亢龙锏,为何不见你随身带着?你,藏去哪儿了?”
狄仁杰沉默片刻,忽地抬眼对上尉迟炯炯双目。只见他的双唇在暮色之中一张一合,许久才避重就轻道:“……自是,藏在这大唐,最安全之处。”
“哼,不说,本座也不勉强你。”尉迟似有不满,忿忿转身,“时间紧迫,不与你浪费时间,立即赶路!”
“是,大人。”
两人自屋顶上前行一段,又轻轻落在大理寺院后的一条偏巷里。
他们刚落定,便听到有人小声唤道:“狄……哑巴吴!”
狄仁杰回过身,发现沙陀也稍作易容,此时正举着火折子缩在角落里朝他们招手。
狄仁杰快步走过去,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此回我不是哑巴吴,就叫我吴老爷吧。”
沙陀点点头,又借着光亮看到狄仁杰身后慢慢走来一人。暮色渐浓,只隐隐见得是位身姿婀娜的女子。这下可不得了,沙陀吓得连忙背过身去,双肩瑟瑟发抖。
狄仁杰知他‘恐女’症又犯病,瞧了不明所以的尉迟一眼,便伸手将沙陀拉了回来。
“这是尉迟大人,认不出了吗?”
“尉、尉迟……大人?”沙陀大吃一惊,连忙举着火折子去照尉迟真金的脸,不料换来尉迟一记眼刀,又连忙缩了回来,吃吃笑道:“好,好美……一下子没记起来。”
谁知尉迟听了抬手就要打人,幸好狄仁杰反应快按住了。
“大人,稍安勿躁。去了鬼市,更要压制住,切不可多生事端!”
尉迟真金瞥他一眼,算是作罢。
沙陀暗怪自己没管住这张快嘴,幸好免去一场浩劫,便连忙举着火折子迈步走在前面:“师傅在别处等着,来时便吩咐我火速带你们过去。”
此后,两人便一言不发地跟着沙陀往前走去。
此刻四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偏巷里异常安静,加之那火折子的光时亮时暗,如同荒坟里的一簇鬼火,更显阴森。
三人出了暗巷,便见屋舍之间的窄道间站了一人。
沙陀收好火折子,三两步迎上去低低叫了声:“师傅。”
只见那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又佝偻着背,与街上的叫花子别无他样,与平日所见的王溥全然不同。
‘王溥’听沙陀低声唤他,突然离地跳起来往沙陀脑门上敲了一下,又阴阳怪气道:“呆子!说了多少次让你别叫我师傅!”
沙陀忙揉了揉额头道:“是,汪,汪驴。”
“哼,这还差不多。”汪驴说完,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走到后来两人面前,借着屋舍间微弱光亮,仔仔细细打量他俩一轮,满意道:“甚好,甚好!嘻嘻嘻嘻!”
“汪驴?”尉迟真金上前一步,“王溥?”
“对了,你俩也不许叫我王溥,免得暴露我的身份,懂了么?”汪驴,也就是易容后的王溥脚步一顿,侧过脸来阴恻恻道,“要是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尉迟真金自然是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但思及龙王案时几乎整个朝廷都被他灌了童子尿,如此也不免多留了几分心眼。而狄仁杰则对王溥的易容缩骨术啧啧称奇,世上竟有如此奇术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变作另外一个模样,要不是这位‘汪驴’与王溥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几乎一致,他是绝对不信面前这个身长矮了将近一半的汪驴是那个怪里怪气的王溥王太医。
王溥倒是对他们各有所思不以为然,只自顾自地念道:“立夏临,阳遁中;客反主,巽为风;极阴夜,寻璇玑;四一七,往北冲!”念罢随即双眼一亮,拔腿就跑。
其余三人见了,立马跟着汪驴跑起来。
未曾料想,王溥身长缩了一半,脚上功夫倒利索了起来,加之屋舍之间暗巷陌路极多,不过稍没留意,一直跑在前头的汪驴便没了踪影,寂静黑暗的夜里只传来汪驴阴阳怪气的笑声,忽远忽近,似来自九幽地府。
“咦?师……汪驴呢?”沙陀刹住脚步,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渗出的一层白毛汗。
狄仁杰微微喘着气道:“跟丢了。”
尉迟真金上前一步,示意他们闭嘴。他盖在黑色头纱之下的双耳微微耸动,不到一会儿便指了一个方向,示意其余两人一同追上去。
狄仁杰毫不怀疑尉迟真金的本事,他伸手一指,便立刻往他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三人一阵疾跑,片刻后果然就看到了汪驴的身影。
“你们太慢啦!赶紧跟上!”汪驴跑在前头,声音亦真亦幻。与此同时,四周的景色竟然也慢慢改变了起来,与平日里见到的长安城全然不同:原本有棱有角的屋舍和九转十八弯的暗巷陌路,竟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枝叶繁茂的野外树林!
此行四人当中除了汪驴,其余三人皆是首次前往鬼市,如今见到身边景色突然变了个样,竟突然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也不知汪驴究竟使了什么法术,竟然将整个长安城‘变’了个样。
几人一路不停,又往前行了一段路,只见周围情况又变了个样,与方才见到的密林不同,此时四周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