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透过斗篷遮帽下的余光不安地打量着四周,崔恩伸过一只手与他相握,学徒微微抬头,又看见镶金丝卷边的蓝帐篷帘,瞎子随手把它掀开,带着他的同伴们走了进去。
乌德斯与爱斯玲向族长点头致意,辰拉下他的兜帽,穆提娜发出一声尖叫,帐外顿时察觉了异常。
“族长?!”苏兰特钻进帐内,怀疑地打量着他们的客人。
“不,没什么事”穆提娜说,挥手让他离开。
她带着怒气打量崔恩,想从他被黑巾蒙着的眉眼间找到什么暗示,后者只是问“你们迁徙了?”
“他已经不是奥德赛的人了”乌德斯插嘴道。
穆提娜只得让步,她朝他们解释“爱尔兰斯的湖水干涸”
“与奥德赛打了个平手,我只得带领我的族人们离开暖洲”
“你们输了”辰突兀地说。
“是的”穆提娜恨得牙痒“要不是有你在,我们不会输的。”
“我的弟弟也死了,现在只剩我一个人,崔恩”她努力隐藏自己话语中的哀求意味,问道“你会留下来吗?”
瞎子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帐篷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我们派出去交换货物的商队,带回一种瘟疫……”穆提娜又说。
雪狼拧下了他们先王的脑袋,遭到兽神遗弃的蛮族部落终日心头惶惶,爱尔兰斯之泪干涸,牲畜无水可饮,他们只得逐渐大规模朝着春风河流域迁徙。穆提娜的族长地位开始动摇,不少人怀疑是她忤逆了神。
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她仅仅身为一个女人。
乌德斯解开病人身上缠绕着的布条,脓疮,布满全身的脓疮不停渗出黄色的污血,他又用修长的手指撑开对方眼皮仔细检查一番,摇了摇头。
“全身起疹,化脓,特殊的病例”
“烧掉,烧完往地下深处埋”辰冷漠地说“这种病是治不好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穆提娜叹了口气“神遗弃了我们”
“是你们先遗弃了神”乌德斯想起森林与人类这些年无休止的战争,突然有一股厌倦与疲惫。
“我们需要信心,祭司殿下,他只是一个孩子啊”穆提娜握着病人的手,他只有十五六岁,脸色黑灰,每出一口气都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烧了他,蠢货”辰依旧不为所动“不烧就只有死更多的人”
“把尸体集中到一起,小妞你弄点火,烧干净”学徒又对爱斯玲说。
“你……”穆提娜已出离愤怒“我们是草原人!草原的勇士只能天葬!火葬是永远的耻辱!”
“那就等死呗”辰扑哧笑了出来。
夏季的燥热把雨云驱散到花海平原的腹地,穆提娜选择的临时驻地干旱且郁热,她下了命令,卫士们纷纷把因瘟疫死去的病人尸体搬到空旷地,集中于一起。母亲哭喊着要求保留她们儿子的遗体,围聚在外沿的草原人越来越多,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愤恨的表情。
“在他们的习俗中”崔恩说“只有罪犯才会被烧死,火葬的灵魂无法转世”
“哦”辰讥笑道“什么哄小孩的鬼话,让天上那些食腐鸟吃个干净就舒坦了?”
“我感谢您提供的方法”穆提娜说“但请不要质疑我们的信仰”
“我不知道背弃了神的民族有什么信仰可言”爱斯玲插进来的一句话令穆提娜愤怒无比,好几次想发火却又终于忍住。辰朝她偷偷投去一丝满意的目光。
栅栏外一阵骚乱,随即骚乱扩大,不少人叫嚣着要冲进焚尸场内,其中不乏女人们的尖叫与哭喊。
“你们不能这样,只有魔鬼才会被烧死!”
“把那女人捆住!是她把我们带进深渊!”
“贱人!你这个布罕的叛徒!”
穆提娜听在耳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厉声喊道“侍卫呢?我的侍卫们,你们在哪里!拦住他们!”
她的王庭侍卫们却麻木地握着弯刀,迟疑不前,直到苏兰特排开围观的人们,倔强地单膝下跪。
“族长,我……不能同意您的命令”
“你们”穆提娜仿佛不认识父亲留给她的忠实卫队了,在今天之前她仍能清楚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苏兰特……”
“我们不想死后被挫骨扬灰,永远不得轮回”他执着地回答道,“我们是草原的勇士”他身后的所有人在那一刻纷纷高声呐喊,声潮把穆提娜的意志淹没。
“杀了叛徒!杀了他们!”有人大喊,瞬间所有人闭上嘴,看着场中央的五人。爱斯玲害怕地躲到乌德斯背后。
这是辰最熟悉的,也是最厌烦的,看怪物的眼光。
“到我身后”崔恩沉声吩咐道。他迈前一步,与穆提娜并肩站在一起。
“点火,爱斯玲”乌德斯微微后蹲,一手握拳置于腰侧,另一掌抵住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咬牙聚气。
堤栏被愤怒的愚民们冲垮,爱斯玲抽出世界树之杖,火红色的元素晶灵从虚空中欢笑着扑到她的杖头,乌云不知于何处而来,笼罩了他们的头顶,受惊的马匹们大声嘶鸣,四面八方地飞奔开去。
“找死”辰冷笑道,他抽出《逆世界之书》。
幻界、夕之朝云、玄日崖。
永不西落的红日悬挂于天际,温暖的光华一如既往地铺满夕之朝云。黑发少年两手揪着小蝙蝠的翅膀,小蝙蝠用它的公鸭嗓叫唤着“不要扯,不要扯!”
“我们去偷阿迪司的蛋吃吧!”蝙蝠好不容易抽回翅膀,为了转移他主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