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他还以为萧陵记不清这茶楼的名字了,便只好在单子上写了“小茶楼”一词。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这间茶楼普通到连一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古棕色的匾额上直直白白地用金字写道“小茶楼”三字。林臻挑眉,撩帘而入,生意竟是出人意料的红火。
他在二楼找了个地方坐下,走了那么久早就口渴了,心想反正看完这里就要回去了,在这儿喝会儿茶水也不妨,便点了壶毛峰,悠闲地饮起茶来。
茶楼中心设有一个台子,林臻的手旁就是栏杆,往右一看便能看到底下戏台的情况。一般的茶楼都会设这么一个戏台,平日里请些说书的弹唱的在上面,供茶客解闷。
今日在台上的是一个抚筝的姑娘,一身白绿相间的衣裳,素雅中带着一丝清冷,琴艺精湛,指尖拨弹处便是高山流水之音,娴熟得仿佛手下生弦。
林臻不是文雅的人,自是听不出这是什么曲,但就是觉得无比悦耳。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琴声温软如春日花鹂,这位姑娘的琴音犹如山间笔直而下的泉水,干脆,清冷,有着几分决绝,又让人想起高山上的松柏,雪里的红梅,悬崖上的野草,坚毅不可摧毁。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女子的声音也如她的琴一般,冷冷的,字字清晰,如冬日呼啸而过的寒风,又如幽谷里的溪泉。
林臻对这位姑娘很是好奇,可惜的是从他这个角度无法看到那人的正脸,只有看见她背影单薄,却丝毫没有让人有柔弱之感。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字字如玉珠落在人心上,留下无法复原的塌陷。
听了一会儿,林臻对女子所唱的词也大体明白了,不由地有些惊诧。这位姑娘所唱的,并非世俗传唱的那些小曲儿,而是控诉贪官污吏的民歌,寓意露骨,字句犀利。
“啪——”这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一个摔碗声所吸引,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粗犷大汉站了起来,满脸不耐,“爷来这儿是来喝茶解闷的,谁要听你叽歪这些苦凄凄的东西?什么老鼠啊什么死啊不死的,你们茶楼是最近死耗子太多了还是怎么着?”
众人皆笑,起哄道:“就是就是,听着这些,小爷我茶水都喝不下去了!”
“三娘来一首《俏郎君》吧!”
“对对对,《俏郎君》!哈哈哈哈哈……”
林臻皱眉,想要站起来为那位姑娘说几句公道话,但却不料女子丝毫不为之所扰,歌声依旧,筝音潺潺,带着阵阵凉薄之意。忽而筝声一转,扫弦阵阵,如雷霹雳,如乱马踏蹄。
忽然停下,这便是曲终。林臻在那一瞬似是听到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如此微弱,却又清晰。
女子站了起来,径自走下了台,背影孤傲。
林臻对她颇感兴趣,拉住了一个小二,问道:“小二,刚才弹琴的那个姑娘是谁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她住在我们这儿,靠弹琴讨口饭吃,大家都叫她陆三娘。”小二顿了顿,又道,“这姐姐傲着呢,不常跟咱们说话,这都是这个月第二次惹客官们不满了。”
林臻一听,更是对这位陆三娘多了几分欣赏。心想下次带着萧陵一起来听这位陆姑娘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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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臻回到萧府时已经申时了,想要去找萧陵,却找不到,碰到齐叔一问,才知道萧陵不在府上了,他去了……
“什么?”林臻瞪大了双眼,“你说他又去醉花楼了?!”
“哎哟林公子你听老仆解释!”齐叔一看林臻的脸色便知他想偏了,急忙道,“醉花楼出命案了,萧大人才赶了过去!”
林臻一听,松了口气,但一听出的命案,又惊道:“命案?发生什么事了?出这种事难道不该由知府出面吗,萧陵跑去干什么?难道是妖魔作祟?”
齐叔被林臻的一长串问题绕的脑袋都晕了,只有简明扼要道:“死的就是东京的知府,其他的老仆也不清楚,林公子要是想知道就去醉花楼看个究竟吧。”
林臻点了点头,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萧陵,于是又出门而去。
东京知府死了,那百锦城便全由萧陵一人掌控全局,林臻心想自己能帮着分担点就帮着点。
赶到醉花楼时那里已经被官兵围住,幸亏其中有萧府的人认出了林臻,林臻这才得以进去,上了楼,被带进了一间房间。
房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整洁干净,也没有浓重的血腥味,淡淡的脂粉气洋溢在屋内。林臻绕过屏风,便见着了尸体——两个中年男子倒在床上,衣服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只是稍微有些凌乱,另外还有三个打扮妖娆的女子躺在地上,与那两个男子不同的是,每个女子的脖颈下巴都溅满了鲜血。
萧陵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静静地思忖着,察觉到了林臻的到来,抬头道:“师兄,你来了。”
并没问林臻为何而来,因为他早就猜到林臻会因为担心他而来醉花楼。
因为他知道,师兄就是这么一个爱操心的人。
林臻问:“这两个里哪个是东京知府?”
萧陵指了指哪个穿绿衣服的,“喏,就是他,王云磊,看我不顺眼很久了。”
明明是这么严肃的场合,但林臻却想笑,因为萧陵的语气,就像是个孩子在告状一般。他忍住笑,板着脸,继续问:“他旁边那人是谁?”
萧陵冷哼:“皇上派下来的钦差曾泽。这两人聚在一起,多半在谋划什么脏事儿。”
林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