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侯青倬收敛了笑意,顿了顿,重新将视线投向门口,淡然说道:“再等一刻钟。”
火药竟然提前爆炸,船上如此混乱,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司徒崇明。他虽可以全身而退,司徒崇明却未必跟他一样提前做好了准备。他想救司徒崇明,便只好赌一把,看对方会不会回来找他。
十一仰起头看着侯青倬,张了张嘴,没出口的话终于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这冷清冷性、天生凉薄的主子,何曾有过这般固执的时候?
再不知能说些什么,十一只得也跟着将焦灼的目光投向了门口,原以为什么都等不到的,半晌却看到一个逆流而上的人影,眼睛忽地就是一亮。
“司徒崇明!”
那人正是司徒崇明。他拨开人流,还没来得及迈进房间,便看到立在窗前的熟悉人影,心里登时一轻,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来。
那笑容转瞬即逝,侯青倬看在眼里,心中却像是被羽毛轻轻地扫了一下似的,脸上阴霾暗影全都在刹那间涤荡了个干净。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伸手下意识地想去够司徒崇明的面颊,却又忽地停了下来,神色复杂又百感交集地深深地望进司徒崇明的眼睛,缓缓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一句开场白说完,侯青倬酝酿片刻,正打算趁此机会好好剖白一番自己的心迹,可没想到司徒崇明竟是一把拉起他就往外冲,压根没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
侯青倬:…………
那一大段情话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侯青倬看着头也不回的司徒崇明,居然还有些委屈起来,咳嗽了几声幽幽道:“丢下我一个人,司徒兄方才是去了哪里?”
这话里透出股无耻到登峰造极的幽怨来,饶是司徒崇明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侯青倬一眼。侯青倬立刻抓住机会,冲着司徒崇明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开口感情真挚地说道:“我很担心你。”
司徒崇明心里一软,便回答道:“我没事。”
顿了顿,他又道:“火药的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眼神稍稍闪烁了片刻,侯青倬心里不知闪过了什么念头,轻声道了个“好”字,视线便转到了开阔的江面上。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到了甲板上面。
爆炸来得突然,铁骨舫来不及将大量的船只调集过来,此刻楼船附近只有寥寥几叶扁舟,唯有一艘每日运输新鲜菜蔬的大船可容纳几十人以上,此刻也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这样的生死关头,那些江湖名宿哪里还管什么谦让风度,妇孺老人之流根本没有上船逃生的机会,哭声震天,绝望之下不少人下饺子一般不管不顾地往湖里跳,很快就沉没在了浪涛之中,更多的人却徒劳地往船上涌,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挤出来,甚至被后面的人流踩踏致死。
司徒崇明一开始去找孟川夏和田玲珑,而没有选择将船上有火药的消息告诉船上的乘客,就是担心引发这样的混乱。
只是这悲剧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司徒崇明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抿唇看着这一幕,久久无语。
侯青倬和十一也跟着停下来,他们三人站在这里,那边眼尖的已经一眼瞄到了司徒崇明。
董博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那是司徒少侠吧,那他娘的是司徒少侠吧!”
他身边的老管家头疼得很:“少爷,坐稳些。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一个位子,您小心些别掉下船去。”
“对,对……”董博喃喃自语,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击掌道:“我说司徒少侠怎么站得远远的不过来,原来是看这边已经没位置了。”
老管家:…………
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董博握拳道:“我要救司徒少侠。”
“别!”摊着这么一位说风就是雨的主儿,老管家快哭了:“您能做什么呀,这船上哪里还有空位!”
“那就把我的位置让给司徒少侠。”董博丢下这句话,兴冲冲地就朝外头挤去,一边挤一边朝着司徒崇明那边死命挥手。
“小祖宗!”老管家真要哭了,拽着董博的胳膊死死不撒手:“董家就您这一根独苗,您不能出事啊,您有个万一我可怎么像寨主交待!!!”
“你别管我!”董博努力想要挣脱老管家的禁锢,因为过于用力,连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司徒少侠要是不能上船,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出事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宁可也跟着去死!为了司徒少侠,我什么都能干!”
他嚎得大声,可惜距离有些远,又夹杂着旁人的哭喊声,即便以司徒崇明的耳力,也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自己的名字。
“司徒……要是……上船…………我宁可……去死……”
司徒崇明:…………
那人的表情简直是恨不得吃了他。呵呵,最近没怎么跟人打交道,差点都要把这个设定给忘了。居然有人宁可死,也不愿意跟他坐在同一条船上,他到底是有多讨人厌啊!
自动把董博的举动理解为发自心底的排斥,男神心中刷过无数个“卧槽”,全身僵硬地立在原地,悲伤得简直连话都不想说了。
侯青倬站在旁边,偏头看着司徒崇明,也不由跟着沉默下来。
——狼心狗肺、蛇蝎心肠的事情做得多了,他侯青倬何时在意过人命,可此刻此刻细细打量司徒崇明黯淡的神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