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已是初秋季节,这把扇子却依旧贴身带着。叹了口气,先服了一枚碧绿色药丸,然后才在折扇扇柄衔接处旋转几下,从扇尾抽出了一柄细长利刃。
银白利刃在月光折射下也掩不住内里的黝黑锋芒。白蔹向来不带什么防身利器,上等的轻功和药理毒经,再加上他生性好洁,除了必要,并不喜欢手染鲜血……所以,身上带的,能让人见血的,思来想去就只有这把折扇了。
——只不过藏匿于扇内的那把刀刃被自己涂了剧毒,本是预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多年来的第一次用到了自己身上。
抬起右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向着自己左边手臂狠狠划去,利刃刨开衣袖、露出了臂膀处的肌肤。白蔹是高瘦身形,但衣料下掩藏的躯体相当健壮,肌肉不似阿武一般发达过头,而是曲线流畅完美,又充满了年轻的爆发力。
尽管服下了解药,但利刃上所带的毒素还是让他手臂伤口迅速蔓延出黑色血液。这伤口看着渗人,可白蔹拿捏得当,狭长伤口虽然涌出了不少鲜血,却不会损伤筋骨。
已经入了夜,可视程度有限,尽管屋中那人也是这个道儿上的,现在谁又能看得清这些呢?
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满意,白蔹在左臂发出剧烈疼痛的同时,甚至轻轻勾起了嘴角。
三两下破开了铁索门链,推开了房门。
尽管这屋子地方偏僻、面积不大,但里面环境十分干净整洁,最里的隔间处有一张柔软小床……就算时间急迫,白蔹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让罗槿待的舒适。
至于昨日深夜的欢爱为何不在床上进行,而是仓促完成,这些只能怪在白蔹身上。处理关系总是小心翼翼,白蔹是怕极了被拒绝,才总是选择用最强硬的方式,总是千般话语说不出口。
……
屋中一片昏暗,随着外界月光洒入,光线才好了一些。
“老师?”
轻唤一声,白蔹小心翼翼的抬脚跨入,就看到靠坐在木质物架边的罗槿。他已经尽可能规整的收拾了身上衣物,可奈何当时的白蔹太过心急,将本就单薄的长衫外袍撕出了几道口子,显得十分狼狈。
白蔹慢慢走近、蹲下,将黑色外氅扯下来,打算先盖在罗槿身上,却忽然,被身边人攥住手腕。反射性的想要收回,又感受到罗槿身上不同寻常的体温。低头望过去,那人一双眼睛直直注视自己。
“…白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原本的清越声音黯哑的不成调子,罗槿死死抓住白蔹意图收回的手,坚定问道:“我总是不知道你的想法,每次感觉拉近了距离,下一秒,你又走远了。”
“从前在浮烟山这处的遭遇是如此,檐下避雨是如此,东宫时候替我解围…也是一样。白蔹,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或者说,你的来意?”
腕上五指冰凉,掌心一层冷汗,白蔹叹息一声,顶着罗槿带有‘审视’的目光将自己的衣袍盖在他身上,没有回答罗槿的诸多疑问,而是柔声说道:“准备的匆忙,可这里也有休息的地方在,怎么没去那边床上歇着?怎么…发烧了?”
劝慰的话说到最后,白蔹自己住了口,也让本身体温居高的罗槿脸上沾了红晕。为什么发烧,这样的原因说到现在清楚不过,正要责怪两句,却发现这样的责问像极了打情骂俏,话堵在嘴边说不出口,让罗槿怒火无处发泄。
“吃了这个吧。”
白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枚药丸,想也不想,直接塞到了罗槿嘴里。那药入口即化,没有多少苦涩犯呕的药味,只留下一股清凉萦绕舌尖,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冰凉指尖感受到衣料上的湿腻,有什么液体点点侵染下来。罗槿仔细辨认着,也许是过高的体温造成感官反应的迟钝,这时候他才发觉白蔹身上带了一股血腥味道。
感觉到白蔹的躲避,罗槿空出另一只手摸上去,果然掌下感受到的皆是被血浸湿的衣料,好像触碰到了那正在流血的伤口,惹得白蔹皱起了眉头、瑟缩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老师,到现在,鬼医杜若已经死了。死在蔓天火光里,死在宣王手中。”嘴角勾起笑容,白蔹打断罗槿的话,任由他拽着,另一只手缓缓揭下脸上面具:“趁着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老师好不好?你想知道的一切,一点不落,全都说出来。”
——“还记得岭南启云山脚下的那个小小村庄么?”
罗槿一愣,拽住白蔹的手松开半分。
那个村庄他当然记得,那是他陪伴眼前白蔹整整一年的村子,也因为当时的他年纪尚小就有一身精湛医术,在村子里帮了不少忙,也受了质朴村民的不少感谢。
“大概三年前,正是朝堂两方斗争激烈之时,岭南山匪作乱,又恰好是太子负责。听说那时候太子娶了太子妃,宣王不知是哪里受了冷落,竟让手下军队扮做山匪,沿路的杀人放火。整个村庄,空留下一片炭黑狼藉。”
“一个不留。”
哼笑一声,看罗槿抿起了唇,白蔹面色也跟着阴沉下来、继续说道:“就算先在看来,宣王屠尽村民的作为也只不过给当日的太子添了几分心烦罢了,那可是无一活口呢。那村子对我不算友善,可也算是让我存活下来的村子,后来才能有机会查清当年父母家人遇害的原由,手刃仇家七十二口。我,就干脆借了这个名头,将‘鬼医’这一称号宣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