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有病的人,看谁都有病,老爷去洗个手,你转过身去!”
无名依言转身,明知这蠢材与己关系非同一般,却想不起是谁,为何连洗手也羞于示人。
过了片刻,听见潺潺的溪水声之中,隐有闷响传来,蠢材似让石苔绊倒了。
他捉着油腻的鹧鸪腿,调过头去看,只见一个结实的光屁股,明晃晃地撅在溪水里。心道一声,原来,洗手就是解手,这倒是不曾听闻。
正想转头继续进食,却见那蠢材浑身绷紧,把手指伸进去搅弄。
这无名就看不懂了,他现下只剩下七岁以前的记忆,而且分明感到,前尘往事,犹在迅疾消逝,只怕很快,连识文断字也会忘记。
不过,他向来不耻下问,目不转瞬地盯着问道:“你在做什么?”
无敌之前急于寻找无名,这时填饱了肚子,得了空,想起昨夜的事,始觉体内有些黏腻。
他虽是自甘雌伏,也着实快活了一场,但毕竟不是断袖,顿时倒了胃口。想把痕迹清理干净,奈何只有左手可以用,一不留神便栽进溪里,竟引得无名调头来看他。
他暗觉尴尬,但要强迫无名再转过头去,又未免欲盖弥彰,显得小家子气。
料想无名患了失心疯,未必知道自己在作甚,不如先把话说绝,让无名无话可说。
思虑周详后,便挑眉道:“老爷在发骚!”
无名年幼时寄人篱下,发骚这个词,却是听过的,心下顿时了然。
无敌只当他听不懂,索性直跪起身来,面对他,把上衣也脱了甩上岸,一面大大咧咧地搓洗身躯,一面鬼哭狼嚎,引颈高歌,以示豪迈:“忽闻冤家身有病,一见冤家瘦脱了形。见了奴,还要与奴高高兴。自己不顾自己命,向你说话不留情,候病好,一夜几回从你命!”
“……”
无名听得“一夜几回”之句,嘴角一抖,想笑,但深知,对方误以为自己得了狂症,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一时既觉得这蠢材吵闹得紧,又觉得乡野小调淳朴有趣。
便不再想那些想不起的事,把自己交给这蠢材,往何处去,能活几日,由他折腾。
第45章 苟延残喘
无敌洗干净上岸,把竹鹧鸪穿成串挂在腰间,扛起无名便下了山。
山麓住着几户人家,农妇正聚在河边捣衣。
无敌的衣衫让溪水浸湿,自称是山上的猎户,想用竹鹧鸪换些衣物和干粮。
有个老妪听罢,把无敌领回家,从柜中取出几件男子的粗布衣裤:“这是我儿孟虎的旧衣,也不知二位穿上合不合身。”
无敌换好之后,削下无名几缕白发,借来些糯米浆,粘在无名上唇和下颔处。又要了一把椅子,两根麻绳,将无名放在椅中,负在背上。他自知拿了这许多东西,是占了便宜,胡诌道:“家翁染病,我带他去定林寺许愿。那寺中的菩萨最是灵验,老夫人有什么心愿,不妨说来听听?我顺道的,给菩萨捎个话,也费不了什么事。”
老妪望东拜了拜:“我儿孟虎,年少时一心向道,说要游历名山,去学神仙术,几十年音讯全无。老身一见你,就想起他来。唉,但求菩萨显灵,让我儿平安归来。”
无敌听罢暗忖,这世上有许多六亲不认的臭道士,却不知哪个是老夫人之子?
他把这件事挂在心上,调起轻功,负着无名赶了一日路,到了江宁府治所。
遥遥望见城门处有官兵把守,便趁夜越墙而过,潜入衙门库房,盗出些官银,在附近的鬼市子兑成散碎银子,买了斗笠等物,易容一番,到长江渡口雇船南下。
无敌本打算负着无名,以轻功赶回庄家。只是无名散功奇快,到了这时,浑身骨骼已碎去大半,连椅子也坐不得,经不起颠簸。容貌已像个百岁老人,还长出紫黑的毒斑。咯血的毛病也越来越厉害。除了乘船缓缓而行,他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他生怕睡上一觉,再睁眼,无名就化作了一具枯骨。抱膝坐在船中,一筹莫展:“大哥,你这副比鬼还难看的模样,可教我如何是好?”
无名仰面躺着,面无表情,哑声道:“大哥,如何是好?”
他又道:“论情论理,我本该杀了你,给你一个痛快。”
无名也道:“本该,痛快。”
“但我不甘心。”
“不甘心。”
“唉。”
“唉。”
无敌哭笑不得,如今无名神智全失,他说什么,无名就学什么。
他故意道:“我是一只大王八!”
无名含糊地学道:“王八。”
“……大哥真傻假傻?”
“真,假傻?”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日。无名形容枯槁,彻底瘫卧不动,不再吭声。
无敌只管死马当作活马医,船在太平府泊住,就让船夫去了请一位郎中来。郎中见了无名的模样,惊呼一声,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逃,几乎跌落进江中。
无敌大怒,蹿出船舱,捉住郎中,就要逼他号脉。
郎中又急又慌,扭头看见几个道士提剑而来,高声嚷道:“道长,道长救我!”
“大师兄,有人呼救。”
来的几个道士,是武当派弟子,曾在金陵围堵无敌。为首的一个,被称作大师兄的,在江湖中声名显赫,身手也了得,是山岳盟盟主、武当派掌门的关门弟子,名唤萧尽义。
萧尽义见无敌头戴斗笠,芒屩布衣,却矫健迥拔,不似寻常之辈,便道:“上前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