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茗痛得一缩手,正要以牙还牙,碰巧教书先生过来,他也只得作罢。
我讨厌他提起并非是觉得被人在垃圾堆里捡出来是丢人的事,只是那时心灰意冷的绝望我着实不想去重温,连想起来都不愿意。
在凌茗家的日子过的平静又舒畅,过往的种种全都被我抛在身后不再提起,只要能有个与过去完全无关的栖身之处,我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凌茗除了偶尔发我牢骚,也很乐于和我耍玩,再加上凌夫人也待我不薄,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似乎也很不错。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苏瑾言和如意,不管怎么说,苏瑾言的确对我很好过,即便是初始有目的、后来有愧疚,真心总还是有几分的,有时我也会想他那天有没有出来找过我,可是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是在自寻烦恼,苏瑾言有没有找过我又能如何,和他在一起,对我们两个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如意,我有感激,也有敬畏,若说她帮了我,在傅家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并没有做什么事,若说没有帮,我现在的容身之处,又似乎全都与她有关。
罢罢罢,有一处安身之地就好,何必想那些事。
十年岁月,倥偬而过,在凌茗家平静的十年很快的过去了。
凌家也要有喜事了,不是年已二十的凌茗,而是凌老爷的,花甲之年纳新人,这凌老爷,倒还真是不把自己当老人。
新小夫人名叫云巧露,稚气的很,年龄才十六岁,尚不及我和凌茗大,背人之处,我偷笑揶揄凌茗,“凌少爷,你的小娘来了,快去拜见吧,莫要失礼了。”
凌茗无奈的看着乐不可支的我,撇嘴道,“诺儿,幸灾乐祸小心折寿。”
云巧露倒也当真稚气,她家境颇为贫寒,只因凌家有财,凌老爷看中了她,她就稀里糊涂又义无反顾的嫁了过来,我真是不知该同情她,还是该责备她贪财。
凌老爷很宠爱云巧露,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云巧露提的出来,他就毫不犹豫的差人去办,倘若云巧露病了咳嗽两声,那简直就是像要了他的命一样,所谓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指的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云巧露也不算嚣张,她出身贫寒,所要之物在富贵之家实在算不了什么,她也不贪心,有凌老爷每日哄着,就很满足了,想想,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幸福,旁人的看法也着实无需在意,我只是有些哀叹,她尚年轻,凌老爷已是半入土的人,倘若有天凌老爷死了,她的后半生岂不可怜。
尤其是,凌老爷对她的宠爱已经让她慢慢的变成了凌夫人的心病。
凌夫人很慈善,可是再慈善的人,也不会乐于看着自己的丈夫整天围着另一个女人转,哪怕她的丈夫早已行将就木。
这十年来,凌夫人对我很好,几乎是把我当成半个女儿来看。
可惜,我的“娘”都有一个共同点。
很多年前,我的亲娘给了我一罐酱乌梅,借我的手来拔掉她的眼中钉。
很多年后,将我视为半个女儿的“干娘”给了我一包药,也要借我的手来除掉她的肉中刺。
半夜三更,寂静无人,我坐在凌茗门前的台阶上,手心里摩挲着那包粉末状的药,耳朵里回想着傍晚时凌夫人对我说的话。
诺儿,这十年来我对你不薄,这个家里,我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只要你能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就同意你和凌茗的事,将来,这个家的财产,有你和凌茗的一半。
凌茗、财产。
寒意四起,夜深了,露水渐渐地上来了,我搂着膝盖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寒露慢慢的浸透衣服。
身后的门“吱嘎”一声开了,我回头,凌茗开门看到我坐在他门前,吓了一大跳。
“你在干嘛,大半夜的这么冷怎么坐在这里,来找我也不敲门,”凌茗急急的拉起我,见我木木的没有反应,他紧张的拍拍我的脸道,“诺儿,怎么了?”
我笑了笑,说道,“我来看看你。”
“看我?”凌茗一头雾水道,“看我怎么不敲门进来?”
我握着他的左手腕,问道,“疼吗?”
“啊?”
凌茗一脸迷茫的看着我,似乎想确定我是不是在梦游。
“好多年前,我砍掉了一只大青鳖的左前爪,后来有个叫如意的游医又把它接回去了,还说送我一段姻缘,”我顿了顿,继续道,“我想,姻缘我是没希望了,不过这十年在你家过得很……很平静吧。可惜,可能快结束了,所以,想再看看你,嗯,就这些,我要回去睡觉了。”
我本以为,云巧露只是个贪财贪宠的孩子罢了。
我和她喝了一下午的茶,馨香的、清凉的花瓣茶,倒在白瓷杯里,颜色像蜜一样。
我还以为,我是个拉迷途人知返的引路人。
我问云巧露,“后不后悔嫁给一个能做自己爷爷的人?”
云巧露甜甜的笑道,“诺儿,你觉得我后悔吗?”
我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云巧露嫩嫩的指甲敲在白瓷杯上,叮当作响,她继续道,“你我都知道,凌老爷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将来,凌家的财产会分给凌夫人和她的大儿子一份,会有我一份,还有一份嘛……我猜,应该是你和凌茗少爷的,对不对?”
我又倒了一杯茶,喝下去,清甜中微微的苦。
云巧露亲昵的挽着我的胳膊,戏谑道,“诺儿,将来你可也要叫我娘呢,要不要先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