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哎,又是一大清早,他们难道都不睡觉吗),就被周履靖的仆役叫醒了。用过早膳,一行人溜溜达达奔西山而去。从用早膳开始,魏进贤就开始有意地不露痕迹地旁敲侧击自己坎坷的经历和神仙之术上的神通。昨夜,魏进贤在床上又在翻来覆去的考虑,终于想出一个装神通的办法。
不知不觉已至西山脚下,山路婉转,万绿丛中点点缀红。魏进贤想:若是在自己那个年代,这西山这时节还不摩肩接踵、人山人海。这个时代,虽然商品经济发达,不是说没人旅游,像大旅行家徐霞客就是明朝人,张居正的爸爸就是在旅途中不小心着了凉、一命呜呼的,周履靖、陈继儒这两个大闲人还不是四处乱逛。但是一般老百姓除非豁出去几天的时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跑到西山这么遥远的地方来散心的。他们主要选择在北京市内或城近郊,比如西湖(昆玉湖)、天坛松林、高粱桥柳林、德胜门内水关、安定门外满井、积水潭、金鱼池等。而且,明清时的习俗是农历四月游香山。因此,这西山此时只有寥落的几个人在游玩。
蜿蜒而上,走到一处山洞前,带路的小和尚唱了个喏:“就是这里了,请各位居士暂侯片刻,我前去通禀一声。”
过了一阵,小和尚出来说:“李神仙正在打坐,请各位稍候片刻。”
好大的架子。看到周履靖、陈继儒垂手恭立的样子,魏进贤又好气又好笑,本来也想学他们在洞口恭立,但是又怕自己耐不住性子,转念一想:世外之人,岂能从俗道。于是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还和贾大岭逗起闷子,贾大岭站在周履靖背后,好不尴尬,不知是不是该回话,但是终于耐不住性子,回归自己的市侩本色。
小和尚又去看了几次,终于邀请大家进去。一行人进入山洞,可以看见石洞中有石凳、石床,倒是一应俱全,想来李神仙就在此处休息吧。走了一阵,豁然开朗,在洞的尽头居然还有一块平地,果然是世外桃源。抬眼望去,一个道人盘腿坐于席上,鹤发童颜、清致高雅,李神仙果然不同反响。看到众人走来,李神仙眼皮都没抬,一动不动。众人找了块干净地方,铺席而坐,贾大岭和书童侍立两旁。于是,周履靖、陈继儒和李神仙开始了颇为艰深的对话,魏进贤不要说插嘴了,连听都听不懂。心里焦灼欲焚,表面上却要装作若无其事(当然,别的表情也装不出来,实在是听不懂)。终于,魏进贤忍不住了,趁他们谈话的一个空隙,如霹雳般大喊一声:“误矣!”
三个人修养甚好,居然都没有吃惊之态。李神仙悠然问道:“这位是——”
周履靖和陈继儒急忙躬身:“这位是我们路遇的朋友,上魏下进贤,号穷理道人。河间肃宁人士。”
这是我告诉他们的,魏进贤挺身接着讲述起自己的非凡经历:“我虽是肃宁人,但是自幼被仙人抱走,学习天理至道,直至前月方才被师傅遣回。”
“哦?!”三人大吃一惊,连李神仙都忍不住眉头一动。
周履靖问道:“不知仙师尊号。”
魏进贤摇摇头,道:“吾师无意红尘,不曾告知仙名。只是一日听师傅独自自嘲,‘三疯啊三疯,不亦快哉!’”
“张三丰?!”三个人心中暗叫。
周履靖:“那你如何称呼尊师?”
魏进贤:“师傅。”这一回答让周履靖显然尴尬了一下。
陈继儒:“不知仙山何处?”
魏进贤:“不知。来时如风,归时如电。一直不知所在何处。”
这些都是魏进贤昨晚在床上想好的话,之所以为自己披上神仙的外衣,是为了避免更远的尴尬。一个肃宁人,家乡话却说的狗屁不通,官话也似是而非,没有一种现存的语言和您相配。有时极雅,有时极俗,还经常伴着别人听不懂的词汇,之后还要展示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知识和行为,不披上一件神仙外衣,实在是无法解释。而披上之后,立即从矮矬穷变成高大上,何苦而不为呢!
“不知方才有何谬误,望魏先生赐教。”这位李神仙倒是最先镇定下来的,平静地把问题拉回到核心部位。魏进贤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刻到了。所谓被高人抱走之类的鬼话,是个人就能说,但是面对有层次的人物,不露点干货是没用的。昨天晚上,魏进贤对如何将现代知识和中国古代话语体系相结合倒是下了一番功夫,以便让神仙届接受自己的理论。
魏进贤深吸了一口气,坦然道:“道名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天地之间,太极生两仪,是为阴阳。万物皆为阴阳所化,然此阴非彼阴,此阳非彼阳。”
魏进贤起身,走到空地上一座丹炉之前。丹炉外表看上去像黄铜的,应该不是青铜或铁的吧,管他呢。“这丹炉,何为阴?何为阳?”魏进贤问道。
李神仙和陈继儒都比较稳重,不肯轻易回答。周履靖道:“外为阳,内为阴。”
魏进贤笑道:“作为器物,如此阴阳,自无不对。但是构成此物的元素,何为阴?何为阳?”
说完之后,现场鸦雀无声,三个人想了一下,显然没有听懂。李神仙和声道:“这位师傅,暂且往下讲。”一声师傅,倒把周履靖和陈继儒吓了一跳,心想这李神仙平日里眼高过顶,今日里竟谦称魏进贤为师傅,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敢再有不敬的心思。
魏进贤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