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摇了摇头:“你就没有想过,那天你为什么没死吗?”
殷世遥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陆离说:“我看到他刺你的那一剑,最后一刻低了一寸。”
殷世遥当时不可能留意,即使现在听来也不以为意:“剑法总会有偏差。”
“那晚太医看了你的伤说,生死只差那一寸,世遥,南宫杀人什么时候失手过?”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殷世遥说:“他已经不认识我了,陆离,你想得太复杂。”
陆离看着远处有些出神:“我不相信他会把你忘了。”
“不是不会,是已经忘了。”
想到自己已经消失在楚的记忆里,殷世遥感到说不出的孤独,曾经的快乐和幸福像世上最珍贵的宝藏,伴随了自己四年的时光,现在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如果楚见到自己没死,也会惊讶的吧?他会不会自问为什么失手?然后再一次想杀死自己?殷世遥凄然地笑了,如果楚决意要那么做,这一次肯定会成功,而且要比上一次快。
那样,他给予自己的记忆最后由他全部带走,顺带也稍上自己,真的很公平,再不用借助酒、借助颠倒混乱的生活度日如年,再也不用痛苦。
即使南宫楚的出现意味着死亡的降临,殷世遥也渴望着再次相见。
没过多久,这一天真的来到了。
槐树的花期已过,闻不到淡淡清香,殷世遥依旧在夜晚的树下坐着,对着漫天星斗发呆,一阵轻微的风掠过树梢。
即使蒙了面,殷世遥也能认出眼前的人,身为暗卫统领,人与物都过目不忘,何况天地间只有唯一的一个南宫楚,唯一的一个傲然轩昂的身姿。
南宫楚没有去王阁领住的后厢,一道耀眼的剑光直刺殷世遥。
果然是来杀我的么?因为上次的失手?殷世遥看着那双亮如星钻的眼眸,敷衍地挥着剑只想多看一会,可这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剑刃撞击的响声很快就会引来暗卫。
作了这么多年梅花暗卫,杀过多少人,现在竟然这么害怕暗卫们出现,只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只因为这个人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想到这里殷世遥突然笑了。以往两个人在这棵树下面对星空烂漫,渡过了多少甜蜜的光阴,今天兵刃相见,要以性命终结,当然,是自己的性命。
殷世遥知道,虽然减了值夜的人手,但暗卫府里已经是天罗地网,就是自己拼了命也未必能救这个人。
“想杀我就去外面!”殷世遥退后几步收了剑想引南宫楚离开。
就在这时郁子苏突然出现了,南宫楚剑尖一晃也收了剑,身影闪动又要像上次那样消失在黑夜里。
殷世遥立刻追了上去。
人都是这么贪得无厌吗?一直等着再见到他,现在他来了,可是,就算死,也想再听一次他的声音……
同时追来的还有郁子苏,殷世遥知道他一定会来,这样的场面本该紧张严肃,等待自己的是解脱和死亡,但突然变得好笑,两个人喜欢着同一个人,而且一起跟在后面。
能做到暗卫统领的人各方面都身手不凡,殷世遥一直紧跟着南宫楚,郁子苏和殷世遥之间只差不到两个人的距离。经过一段漆黑又长的路,南宫楚转身站住,手中长剑反射的月光突然刺痛了殷世遥的眼睛。
一阵疾风迎面袭来,殷世遥腕上一紧,长剑落地,身体拦腰被南宫楚掠上了马。
“世遥!”郁子苏两步赶到,伸手去抓殷世遥,可两人的指尖就在不到半寸之间交错而过。
殷世遥很清楚,郁子苏伸出手并不是全为了救自己,而是不想让自己被楚带走,这两句话看上去意思一致事实上非常迥异。
后来殷世遥回想那一刻,如果当时郁子苏真的拉住了自己的手,曾经“救”过他的事就可以扯平了。
☆、十九
殷世遥的双腕被南宫楚一手反扣,身体横在马上,月光下辨得出正往东北方向而去。
“楚,放手!”
再熟悉不过的动作,身体的气息,包括被扣住双腕的感觉,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楚偶尔会把自己的手扣在头顶,一双漂亮的眼睛在身上乱看,等着自己的脸变得通红,每次自己都会羞涩不安地说:“楚,放手!”楚就低下头在自己耳边细细地吹气,又痒又麻,又不能动,只能仰起头笑。
已经,忘了吧?
殷世遥觉得扣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身旁的人突然说话了。
“谁是楚?”
谁是楚,楚在问,谁是楚?
殷世遥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声音一如往昔的动听,这个人就在身边隔着衣服紧紧相贴,却忘了自己是谁。
那一刻,泪水几乎要掉落出来。
“你是谁?”殷世遥只好问道。
“我叫慕景云。”
殷世遥愣了一下,这一定是现在的名字,可是,他会对自己说他的名字?对着一个敌人?
“太难听了!”殷世遥的手挣了挣,当然没有挣开。
“你就是殷世遥?”南宫楚说。
“你知道我?”
“你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不过你最好别再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