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个头高,几乎高了他半头,把人瞧仔细了,就慢悠悠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江城。”
颜泽还等着下文,不想江城自报姓名之后,就没再吱声,一双眼上下打量着他,始终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思。
颜泽抽出手来,开门见山:“我就直说了,你是个弯的吧?”
江城乐了,没想到颜向林是个闷骚,弟弟却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竟也乐意一点头坦然承认:“是。”
颜泽愣了一下,没想到江城一下就承认了,好半天才接着往下问:“你想追我哥?”
“为什么这么觉得?”江城笑了。
“你就跟我说是不是?”
“你说呢?”
颜泽倒吸一口凉气,隆冬的夜风冷心冷肺,心想果真拆的不错。心里头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接着往下问:“你……你跟我哥什么关系?”
江城不说话了。
颜泽不耐烦地看着他:“说话呀。”
“为什么管这么多?”江城问。
“我哥他是直的。”颜泽忽然极其认真地看着江城,“我警告你,要找找别人去,别招惹他。”
江城这回是真觉得有趣了。颜向林才和他说过这话,让他别招惹他弟弟,转眼他弟弟又让他别招惹哥哥。
“是吗?”江城插着口袋,往前走了两步,也在颜泽脚边的雪地上磕了磕雪沫,“那看来你对你哥还不够了解。”
“你以为我会信你?”
“我没啊。”江城无辜。
颜泽往后退了一步:“你……”
“你要想清楚你说这些话的立场。”江城在口袋里摸了盒烟出来,又掏出火镰,在雪地里吞云吐雾,“想清楚了,先去问问你哥,再对别人兴师问罪。”
“我会问清楚的。”颜泽憋着一口闷气,又不动声色往旁边转了转,避开烟雾。
“讨厌?”江城抿了一口烟,忽然弯腰在雪地里按灭了。
颜泽没有来一股心烦气躁,绕开江城往酒吧里走:“回去了。”
弄清楚怎么回事,颜泽只想回家先理一理思绪,却忘了自己刚才胡乱点了什么酒,直接到吧台付账。
“一共一千三。”服务员小哥把账单推到他面前。
正掏钱包的颜泽被这数字吓了一跳:“什么?”
忽然有人将信用卡按在了账单上:“我请客。”
颜泽转头,不知江城什么时候跟了上来,站在他身后,胳膊跨过他按在吧台上,垂着眼看他,距离近得暧昧,就像在……调情。
在对上江城眼睛的瞬间,颜泽忽然改变了注意。
他想起哥哥看向这个人时的眼神,包括他们俩一起亲密交头接耳的画面,以及颜向林忽然笑起来的样子,胃里有股无名的火。
颜泽垂下眼皮,再抬眼时吊着眼角看他:“我发现,你长得很好看,刚才忘了问你,和我哥认识多久了?”
“他刚出国就认识了,你说?”卡被拿走结账,江城的手却还扶在吧台上,没有挪开。
颜泽张了张嘴,还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就听到了颜向林的声音,江城江城地喊着,显然在找他。
“不好意思。”江城盯着他笑了,拿过吧台上还回来的卡,转身走了。
颜泽盯着江城的背影,心里恶狠狠把江城的名字嘟囔了好几遍,这才深呼吸低下头匆匆走开了。
推开酒吧的门,隆冬的风再次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雪气,冷得让他一下缩起脖子来。
末班车已经没有了,颜泽只能走到地铁口去坐地铁回家,但最近的也要走上十几分钟。他缩着脖子,把下巴完全压在围巾里,只露出小半张脸来,没一会儿鼻头又发红了。
在颜泽那里,其实最在意的就是他哥哥出国的那几年。他的占有欲再强,再喜欢抢他的东西,颜向林也早就天高皇帝远,压根没他搀和的份,即使有心,颜泽也无力。
对颜泽来说,从小到大他没有离开过他哥哥,除了那空白的几年,对他来说是断层。
颜泽出生那年,颜向林六岁。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全新来到世上的生命,一个叫做弟弟的生物,他小小的身体里第一次出现叫做责任的东西。
而后,就是一场漫长而波折的剥削。
两岁,颜泽第一次会喊哥哥,吓得颜向林差点把手里的苹果扔了。而一无所知地颜泽指了指他手里的苹果,咯咯笑了起来:“哥……哥哥……”
于是颜向林笑着把苹果塞到他手里,看他高兴地啃得一脸口水。
五岁,颜泽抢他的牙刷,毛巾。
十岁,颜泽抢他的漫画书,高达,车模。
十三岁,颜泽抢他的画板,手机,ipad。
十五岁,颜泽已经是一米七的个头,开始抢颜泽喜欢的衣服和鞋子。
颜向林学钢琴,于是颜泽也要学;颜向林学画画,于是颜泽也要报名;颜向林学法语,于是颜泽闹着也要学。并且颜泽最后总要想方设法做得比他还要好。颜向林下八分努力,他就下十二分努力。
说是不嫉妒那是假的。颜向林觉得从六岁开始,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场和弟弟漫长的拔河赛。他从来被他这个弟弟抢得很惨。
小时候,心爱的东西被抢走,表面大方,背地里却偷偷也哭过几次。等成年了,心态也就看开了。
可颜泽越来越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