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尤利尔同路西斐尔分别站在同一株榕树的两面。尤利尔手中握着一把很普通的乌钢匕首,匕首将一节长得颇像榕树气生根、却布满倒刺和腐蚀性粘液、实际是食人树鬼榕舌头的肉块无声地钉在树干上。恃强凌弱的魔物从来乖觉,老老实实合上嘴,没敢再次攻击,看起来依然是一棵最常见不过的老榕树。路西斐尔则发觉危险已经过去,虽然莫名其妙,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双手并用,拔了鬼榕脚下用于“钓鱼”的几簇蘑菇塞进怀里,再次跳抽筋舞一样踩着魔怪们的盲区,迅速地消失在茫茫沼泽里。
尤利尔感受着路西斐尔那些高难度动作的残影,心想,天国的大天使长,真是一届比一届不拘小节、可堪大用。
话说回来,尤利尔能顺利找到路西斐尔,得益于两件事。一件是,迷雾森林所有曲点的落点都高度稳定,另一件是,路西斐尔留下的古精灵语标记。
说起古精灵语,那真是昭显了古精灵这一物种与众不同的智慧。这种毫无规律、并无语法、写出来就跟布朗运动一样的文字,从来都是天使学院用来虐待学霸的至尊法宝。纵观整个天国,能熟练掌握这一语言的人数比炽天使的数目还少。就连精灵族自己都觉得这些涂鸦可以完全被丢弃了。无奈很多□□初期的典籍都是用古精灵语记录的,还不许翻译转载,于是,古精灵语就这样神奇地被天族完整保留了下来。
综上,尤利尔对路西斐尔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原来大天使长还是个学霸。
而且,他还是个运气不错的学霸——路西斐尔留下的古精灵语信息,被雕刻在一块鹅卵大小的燧石上,并且掩埋在层层腐叶之下,辅以几不可查的法则之力波动,其精致巧妙,非尤利尔这个感知力超群的瞎子不能找到。
尤利尔并没有急着在路西斐尔面前现身,而是尾随了他两天一夜。期间并没有再出现大天使长预料之外的魔怪,因此他的日子过得毫无悬念,不是蹲在水坑里就是奔波在采蘑菇的小路上。唯一的小插曲是,他有一次在两只会火焰魔法的魔怪打架的时候,借火烤了几条泥鳅吃。
尤利尔再次对大天使长有了新的认识:如此大条的神经也是没谁了。
悠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路西斐尔掐着自己来到这里的第四天天明离开了栖身多时的沼泽地。就在他将启程的时候,尤利尔第一次从这个一直表现得随遇而安的少年身上感觉到一丝凝重。
路西斐尔启程后的第一站,就是回到了他留下记号的位置。挖出腐叶下没有被移动痕迹的石块,他沉默了片刻,便再次将腐叶填了回去。
短短片刻间,尤利尔从那个站得笔直、微微扬着头的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失落。虽然那种失落淡得就像是你有一天早上出门,发现门前的石阶上空无一物,然后你想到:今天送报纸的人没来。
路西斐尔只在原地耽搁了片刻,就再次出发,向南走去。
尤利尔虽然不知道路西斐尔心里如何打算,但从他前行的方向判断,他是想沿着沼泽一路南行,找到水脉,然后顺流而下,就会找到“最下窖门”。水脉越过最下窖之门,汇成怒河,渡过河,便是第五狱暴怒地狱。
尤利尔得承认,在孤立无援的陌生环境中,大天使长的判断和反应能力都不差。
路西斐尔通常只在白天赶路,通过太阳的位置分辨方向。
地狱虽然以幽暗阴森为主旋律,但也有自己的太阳,虽然那轮太阳看起来就跟一直在全日食一样,却依然可以给七层地狱带来万物生长。到了夜间,地狱的星空也别有特色,简而言之就是每天一场流星雨,从天黑下到太阳升起。
路西斐尔很少在魔兽活动频繁的夜间赶路,通常他会在地上挖个坑钻进去,上面盖满枯枝腐叶,时睡时醒就是一夜。
通往最下窖之门的旅途并不轻松,一路可以说得上是险象环生。对于路西斐尔这样从来没有磨砺过肉身的天族来说,地狱的空气都会对他的身体带来负面影响,更不用说那些有毒的植物和无处不在的魔怪。虽然路西斐尔总是能绕过高级魔怪的领地,可也少不了同小魔怪交锋。
尤利尔存了观察路西斐尔的心思,一路便没有怎么出手。几天走下来,他又得出一个结论:大天使长虽然年轻而且养尊处优惯了,但还算有骨气。
路西斐尔很快就找到了沼泽南部的水脉。一路走走停停,距离最下窖之门的路程日渐缩短。尤利尔觉得,也该在路西斐尔面前现身了。
之前他敢刻意放任路西斐尔自生自灭,是因为现在的第六狱,几乎是七层地狱里最安全的一层。任何突发情况,他都能在没有神圣力量加持的情况下应付。
第六狱的住民主要是役魔,在远古时代的人类尚未灭亡前,役魔可以被人类中的高阶魔法师召唤,并与之签订主仆协议,这个人类死亡后,他的灵魂便会堕入魔界,成为魔族的粮食。可当会魔法的人类灭亡后,第六狱也就随之没落。目前第六狱的高等魔族们都在为了竞争当大领主而斗得你死我活。这场争夺领主之位的战争已经打了近百年,战场接近第七狱门口,也就是整片大陆的最北方。稍微有些能耐的第六狱土著都基本卷入其中,剩下不敢去的那些,实在不足为惧。
一旦离开第六狱,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