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徐南柯已经人事不知了,他觉得好像做了大梦一场, 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 被沈寄一路抱着, 回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还在灵泉中温养了几日。他虽然没能睁开眼睛, 但恍惚之中,好像能够感觉到沈寄的手指从自己身上的伤口处滑过,也能够感觉到沈寄眼眸中浓浓的眷恋。
他忽而想起在渡劫之前, 自己扪心自问, 沈寄遇到自己是幸运, 还是不幸。这个问题也可以反过来问他自己, 他能够飞快地给出答案, 他觉得,拥有了沈寄的自己, 真是幸运。
他何德何能呢。
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很久。
等徐南柯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眼前景象十分熟悉, 他微微怔愣了下,才发觉这是他在孤鹜山的竹床, 由于很久没有回来, 竟然已经觉得有些陌生了。
他身上仍然十分僵硬, 不过感觉手心被紧紧握着,源源不断的灵力灌输而来。徐南柯轻轻侧头,视线便落至躺在身侧的沈寄。沈寄抱着他, 一只手横在他胸前,是十足的占有欲与保护欲。徐南柯倒是觉得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他这样一动,沈寄立即醒了过来,睁眼看他,眼睛里还带着红血丝。
徐南柯还没说话,沈寄已经掉下眼泪来。
徐南柯:“……”
沈寄忽而俯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脑袋埋在他脖颈处,呼吸落至徐南柯的耳畔,滚烫灼热,还有泪水,全都抹到了徐南柯的侧脸上,咸咸湿湿的,要不是这人是沈寄,他怕是要反手一掌拍过去了。
沈寄的情绪十分激动,呼吸粗重,哭泣中还带着哽咽,万千情意含糊不清地藏在喉咙里,但徐南柯都听见了,他没有动,只是调整了下姿势,让沈寄更方便地抱着自己。他醒过来时似乎是清晨,可沈寄一直这样抱着他,日光竟然渐渐升上正空,又渐渐倾斜下去,大半日的时光便这样过去了。
自此以后,前事一并勾销,未来的日子还很漫长。
沈寄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
徐南柯这才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好了。”乍一开口,声音还有些嘶哑,不过倒是能够正常说话了。
沈寄仍然抱着他,闷闷地道:“真的好了吗?”
徐南柯道:“全好了。”
不知过了许久,沈寄深吸一口气,才放开他。
两人又对视了许久,沈寄这次确认他无恙了,才空出一只手,将自己脸上眼泪抹干净,擦干净后,又回来死死捏住他的手。这过程之中,通红的眼神一直牢牢盯着他,没有片刻偏移。
徐南柯:“……”
不过沈寄这回渡劫之后,眉心魔修红纹倒是尽数消失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犹如出水芙蓉,清爽得很——排除他哭得脏兮兮的红肿眼睛之外。
徐南柯觉得他怎么看都好看,心里想着居然有半个月没看见他了,实在是浪费时间,于是醒过来后,就多看了几眼。
沈寄现在有恃无恐,反正知道徐南柯喜欢他,便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走,黏黏糊糊的小动作做了不少,怎么也赶不下床——反正师兄喜欢他,前所未有地喜欢他,只喜欢他。天呐。这个念头犹如欢乐的魔咒缠绕在他心头,令他欢喜得癫狂了。
从悲痛的情绪中缓解过来后,他整个人都如同即将飞起来,做什么都飘飘然,像是踩在云端之上一样。
又过了几日,徐南柯伤势好转,开始下地走动。
沈寄从山上砍来许多长藤,在院中横了长椅,抱他坐上去。他便随便找几本书,或者看看沈寄练剑,打发时间。
沈寄十分欢快地跳上跳下将徐南柯的竹楼修葺了一番,种了各种新奇的玩意儿,重新雕了木窗木栏杆,还从山下找来白玉,几下打磨成白玉棋子,送给了真水道长,迅速拉拢了人心。
再加上他精通厨艺,真水道长一开始对他色厉内荏,没过十来天,见了他便神情和缓了。
这种变化在沈寄将江诗和的几坛好酒从燕子峰上挖出来,献给真水道长时,达到了顶峰。
真水道长喝着酒,已然被讨好得笑得快合不拢嘴了。
徐南柯看着沈寄和自己师父和睦相处,十分欣慰,总算不是上次那样,差点打起来了。他心里想,这样倒也不错,师父虽然性格古怪,但是对自己徒弟都很不错,沈寄也能从他那里分到一些关爱。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令谢长襟非常不痛快。他巴不得徐南柯早点带着沈寄离开孤鹜山。他每日见沈寄抱着徐南柯,两人在孤鹜山上四处走动,看风景,只觉得眼睛都要瞎了。
当徐南柯躺在床上养伤的那些日子,沈寄戾气很重,两人剑拔弩张,分分钟要打一架。现在徐南柯一好起来,在他跟前,若是谢长襟出言讽刺两句,沈寄立刻眼睛一红,万分委屈地找徐南柯寻求安慰,徐南柯俨然被迷得晕头转向,完全不分青红皂白,和沈寄一致对外。然后谢长襟又不得不被迫瞎一回眼睛。
他开始考虑,是否应该下山杀几个人了。
真水道长坚持让徐南柯留在孤鹜山上疗伤,沈寄和徐南柯便没有回到燕子峰上去。此时修-真界应当四处都在谈论沈寄渡劫的事情罢,千年来第一个在如此年轻的年纪渡劫,幸好渡劫成功,无人敢来欺负,若是失败了,留下的元丹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的抢夺,引起多少腥风血雨。
山巅上冰雪消融,又是一年。
逢春,四个人在孤鹜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