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边薇薇不年轻,有二十五六岁,在那个年代算大龄女青年了。当然,元宪洲知道她后来的结局是,两三年后她嫁给一个五短身材的物理老师。
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其实只比元宪洲大一两岁,不要说元宪洲,连边薇薇自己都想不到,两个男孩动不动就蹲在地上系鞋带,其实是别有用心。
因为是复习阶段,下午只上了两堂课就放学了。
元宪洲和章明俊骑着自行车走在排污渠旁的小路上。
刚走了没一会儿,章明俊便嘟哝起来:“我草,他们又来了。”
前面不远处,两个十六七岁的小混混在堵放学的初中生要钱。
他们俩一个叫大鸡,一个叫寡妇。
许多年以后,寡妇当了包工头,大鸡却被人砍死了。
在那个年代,连打劫都充满了仪式感。
他们唱着:不是不抽烟啊!不是不喝酒啊!就是没有钱,够哥们儿意思,给哥们儿两三毛,明天我就还给你!
小混混们一般也有底限,他们不会为难女孩子。
所以,骑车的女孩子直接过去就是了。
但男孩不同,他们必须下车,不然就坏了规矩。
元宪洲本来不想下车,可章明俊老远便下车了。
元宪洲立刻想起自己当年比章明俊更诚惶诚恐,一个月至少要被小混混们搜刮一次,简直就像交保护费一样。
十五岁的元宪洲从来不敢反抗,也从来没想过反抗。
而五十岁的元宪洲早已明白,人真正的力量并不来自身体。
章明俊推着车子,元宪洲跟着他慢慢骑着,一直到车轱辘都快撞到大鸡了,他这才从车上跳下来。
大鸡打量元宪洲一眼:“小子……”
章明俊连忙解释:“他,他没反应过来。”
寡妇仰着脸:“少废话!赶紧点吧。表现不好,一人一块!”
章明俊连忙摸兜儿。
元宪洲按住他的手:“我们要是不给呢?”
“找死啊你!”大鸡抬手要打元宪洲。
元宪洲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元宪洲的与年龄不相符的镇定,把大鸡和寡妇都镇住了。
他们再能咋呼也是孩子。
大鸡指着元宪洲尴尬地笑笑:“嘿!这小子……”
寡妇瞪起眼睛:“你们他妈想找死是吧?别以为快放假了,老子就找不到你们!你们不是大纺的吗?老子在那片儿踩得咔咔响,找你们几个小毛猴还不容易!”
元宪洲和颜悦色地笑笑:“行了!行了!我知道。这段时间风声紧你们得小心点。”
元宪洲这套长辈叮嘱晚辈的嗑儿更把两个小混混整懵了,他们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元宪洲接着吓唬他们:“这段时间严打你们知道吧。听没听新闻,一个伙计抢了别人两毛钱,被拉到西海边儿崩脑壳儿了,脑浆子都打出来了。还拉到车上开膛破肚,摘器官……”
两个小混混更加不知所措了。
元宪洲大度地挥挥手:“行了!咱哥儿今天实在没钱。等哪天有钱了,请你们哥俩下馆子!暴搓一顿!”
大鸡咽着口水,忍不住大喊:“好啊!”
寡妇在一旁连忙拉他一把。
元宪洲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啊!”
说完,翻身上车,向前走了。
章明俊也连忙上车追了上来,一边骑着一边兴奋地看着元宪洲:“大洲!你还真行啊!”
元宪洲微微一笑,心说我他妈五十岁的人,还怕十几岁的小屁孩儿,那我成什么了。
章明俊还是兴奋不已:“一定是你老爸教的吧。你老爸真厉害。”
整个大工街,包括纺织厂、重机厂,还有部队大院的孩子们都很崇拜元义刚。
唯独元宪洲对老爸不感冒,只觉得他是个喝点酒就想发脾气的倔老头儿。
直到成年以后元宪洲才对父亲刮目相看。
章明俊是那种有些阴郁有些闷骚的男孩,可一旦他兴奋起来就会变得喋喋不休。
元宪洲正在哼哼哈哈应付他的时候,一抬眼看到边薇薇骑着自行车在前面。
她骑得是那种24的,当年很时髦的一种自行车。
货架上驮着一编织袋学校分的红皮地瓜,身体一扭一扭的,又短又紧的裙子把身段勾勒的曲线毕露。
元宪洲忍不住快蹬几下,招呼一声:“老师!”
边薇薇的车技很差,听到有人招呼,身体一晃,货架上的地瓜也跟着晃,她立刻就失去平衡了。
元宪洲眼疾手快,一下从车上跳下来,单手扶住了边薇薇的自行车。
边薇薇这才没有摔倒,连忙从车上下来去扶正货架上的地瓜,然后打量打量元宪洲和章明俊笑了:“是你们俩啊!还不赶紧回家复习功课!”
“是啊!我们正往家赶呢。”元宪洲说着继续跨到车上。
边薇薇推一推车,又骑了上去。
元宪洲和章明俊这才跳上车,在后面慢慢骑着。
边薇薇转眼消失在人流中了。
可没一会儿,元宪洲和章明俊再次碰到边薇薇。
她又在路边狼狈不堪地搬弄着她的地瓜。
元宪洲连忙快骑过去,章明俊在后面紧紧跟上。
“怎么了老师?”元宪洲再次打招呼。
边薇薇累得脸颊绯红,忍不住爆粗口:“他妈的,这东西真他妈费劲!”
当她发现自己面对学生时,连忙又改口:“那个,这地瓜真不好驮啊。”
“是啊,主要是不规整,会到处乱晃,先拿下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