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两周,大工街的联营供销社,还有市内的一门市二门市都一起供应元宵,结果大家刚闻风而至时,却统统都卖光了。
元义刚在家里骂骂咧咧:“供应个屁供应,早被他们走后门儿拿走了。”
那年月,不光吃个元宵要走后门,买个大白菜都得从人脑袋上过去。
所以,物质贫乏的年代人们呼唤老炮儿小炮儿,就是呼唤男性气概,没有男性气概,你连大白菜都搞不到,就会让全家人一个冬天没菜吃,北方的海边人要是没菜吃的话,只能顿顿吃海参鲍鱼海蛎子,太气人了。
当然,到了物质极大丰富的年代,老炮儿小炮儿就该退位了,有娘炮儿们就足够了。
这个时候,元宪洲的电子产品正在大卖,但他突然产生个念头,弄点元宵回来卖!别人管不过来,起码可以让大工街的父老乡亲吃上元宵!
说干就干!从春节前到元宵节,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元宪洲都在东奔西跑解决元宵的生产问题。
那年月,元宵之所以紧缺除了粮食问题外,运输乃至速冻技术是个大问题。
但天寒地冻的北方地区,速冻根本不算问题,在车间生产好后,直接扔到室外,分分钟冻成石头。
一直忙到到正月十五前三天,元宪洲弄来一辆当时俗称“狼背”的大卡车,拉来了3万斤的元宵。
元宪洲在大工街设三个点儿,元宪江、元宪波、肖蝶、章明溪,还有许多街坊邻居都来帮忙,六口人以下的家庭每家每户限购一斤,六口人以上的家庭每家每户限购两斤,每斤只要两块钱。
不光面向纺织厂的职工家属,也面向重机厂的职工家属。
一连三天,销售点前人流不绝,但因为家家户户都有份,再加上街坊邻居自愿维持秩序,现场都是井然有序。
元宵全部卖完后,元宪洲还赔了8000块钱,但心里却十分舒坦。
往年,元宵节期间,市内都会举办彩灯展览、猜灯谜等活动。
去年年底发生了踩踏事件后,所有的大型活动都取消了。
但人们娱乐的热情丝毫未减,纷纷走上街头,涌进公园,自发地寻找娱乐活动。
卖完元宵后,元宪波要拉元宪洲一起出去玩,元宪洲春节都没怎么休息,正想好好休息休息,但听元宪波说要拉着肖蝶一块儿玩,便慨然应允了。
元宪波还叫来了章明溪一起,三女一男一起出去。
肖蝶想到大湾滑冰,时髦的溜冰鞋都带来了,元宪洲好说歹说才劝止了她。
大湾是南城的一片水泽之地,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水湾组成,以前是水产技校的养殖场,后来废弃了,成了老百姓休闲娱乐的地方。90年代以后,这里被改成了水上公园。
夏天的时候,许多孩子来大湾游泳戏水,虽然水不深,但水草多淤泥多,每年都会淹死几个孩子。腰疼他们家唯一智力健全的孩子就是在大湾淹死的。
冬天的时候大人孩子都来大湾的各个水湾上溜冰。
由于临时取消了灯展之类活动,这一年来大湾溜冰的人格外多。
元宪洲一方面对人头攒动的地方有些惧怕了,另一方面眼下快七九了,担心冰面冻不严实,哪敢再让肖蝶去溜冰。
其实,元宪洲并没有说服力,但除了肖蝶有滑冰鞋,其他人都没有啊,总不能大家看着她表演吧。
商量半天,大家决定:还是去滑旱冰吧。
旱冰场就在大湾附近,去年修建的,生意相当火爆,平时的时候很多初中生高中生甚至旷课来溜旱冰。
这一天,溜旱冰的人也相当多,除了初中生高中生,还有许多二十来岁的大人。
在溜冰场里,人们像跳集体舞一般,排着队溜冰。水平差的在外圈,水平高的在里圈。
在元宪洲看来,旱冰比真冰还难滑,主要是不跟脚。所谓的旱冰鞋就是一块儿铁板下面焊四个胶皮轱辘,然后用四根布带子绑到鞋上,滑几圈就松了。
其实,这只是元宪洲的借口而已。人真正的溜冰高手,都不用把带子绑到楔子上,直接拿手拎着,照样滑的轻松惬意。
肖蝶和元宪波就是溜冰高手,她们两个手牵着手在溜冰场中央滑着做着各种动作,就像一只蝴蝶的两只翅膀,左右翻飞着。
元宪洲多么想牵着肖蝶手的是自己。
自从和好以后,两人再也没单独约会过了,顶多单独在肖蝶闺房里坐上一会儿,连手都很难牵到。更别提先前的花式亲嘴了。
章明溪的溜冰水平跟元宪洲差不多,都只能在最外圈慢慢晃悠着,还时不时自己把自己绊倒了,摔个四脚朝天。
两块钱90分钟对元宪洲来说实在有点漫长,可想想更加漫长的重生道路,元宪洲都觉得这是难得的享受了。
还有三十多年呢!才能重新回到上一世的那个终点。
元宪洲真希望自己像科幻电影里的宇航员一样,在太空舱里睡去,30年后再醒来,反正已经有那么多的房产了,怎么都不会穷死。
问题是,这一世真能走到上一世的那个终点吗?
这一世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操了这么多的心,经历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
元宪洲常常都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可抬头看一眼像蝴蝶一样四处翻飞的元宪波、肖蝶姐妹,再看一眼在墙边扶着栏杆踟躇前行的章明溪。
元宪洲突然又有种满满的知足感。
此刻睡去,那不太可惜了吗?浪费了这次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