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真原研究员过来一次。”戴着细边框眼镜的青年看都未看面前的女孩一眼,直接下达了这等同于逐客令的命令。
女孩又是惶恐又是失望地离开,他转向几米开外正坐在计算机旁专心归档着各类文件的高挑女子,语气难得地柔和下来:“要不要休息一下,香也?”
香也转过身来,涂抹成了蜜桃色的嘴唇映着乳白色的皮肤,让温皑云都为之微微一怔。她暖暖一笑:“不把这会儿的工作做完,下午就又会堆积这么多。放宽心,我不累的。”
他站起身,从桌角的小冰箱中拿出一罐饮料,拉开拉环才递到她的手边:“那是你自己又会接来一大堆活计而已。用不着这样勉强自己,我看你最近的脸色快和真原学妹一样憔悴了。”
她喝了一口,思索了一下,索性把话挑明:“你那样拼命地差使星瓒,她的面色能好吗?”
温皑云摇了摇头,倚靠在电脑桌旁注视着她:“我知道你还在为去年……我强行将她收编的事恼我。”
“结果正确,方式不对。”
“但我也没有别的方法,”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早就说过,我也只是……父亲的棋局上一颗小小的棋子而已。”
“我不想再为这个问题和你争执了,”香也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但你的方法是错的,一定是。你当时若是直接和她敞开了说话岂不是更好?谁都知道,地上和地下开战只是时间问题,星瓒那样聪慧的人,心里早就明白了。你不该……不该用小亮来作为要挟她入伙的筹码。”
两人于是无言了,僵持了许久,温皑云才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又沉默了片刻,他有些疑惑地开口:“但为什么,她会把真原亮看得比自己的一切都更重?姐弟之情固然可贵,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但我也未曾想到真原亮于她而言竟然重要到了这个地步,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被排到后一位去。”
他背过身去,却听见铁罐轻敲桌面的低低的一声闷响。再次转过身去,只见香也换了个坐姿,双手背在脑后,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淡淡地开口:“她对小亮心有愧疚,那种愧疚是从十二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就滋生了的,这样久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当然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皑云一眼,“那件事不是她的错,绝对不是。”
“那件事?”温皑云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她有些冷漠地笑了笑,倚着电脑桌站起身来:“十二年前的东方战争中,就是由于那种尚在试验之中的利用核能半衰期催发生化变异的武器发生了不知是意外还是蓄意的泄漏,从西之京地区开始在整个东方地区蔓延,造成了极大伤害……这一切,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温皑云的手指有些痉挛地蜷紧了,“我记忆犹新。”
她定定地看着他:“小亮就是那种本不应存在于世的武器打击之下的一个受害者,这你也知道了。大约是在西之京市的第一次基因炸弹袭击事件时,那枚武器波及到了星瓒的母亲和小亮,而星瓒的母亲为了保护小亮,死于那枚基因炸弹的袭击带来的绝症之下。小亮也是在那次袭击之后感染了运动神经元症,导致了双腿瘫痪。”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那时的星瓒,我若是记得不错的话,应该只有六岁。那个年龄的任何人都没有保护身边人的能力,但那段回忆,恐怕是她心头愈合不了的伤疤了吧?就像所有产生了战争创伤的人一样。”
屋里寂静无声,仿佛连温皑云的指尖厉厉地摩擦着并不光滑的桌面的声音都能听见,半晌,温皑云问道:“其他人知道这些事吗?”
香也已经重新面对着电脑坐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回答:“其他人只知道,星瓒的弟弟是出生时就先天双腿瘫痪,不适合外出上学,而星瓒以长姐的身份抚养了小亮十二年,照顾着他的吃穿。”他仿佛听见她笑了一声,“其实这样一点也没说错,不是吗?星瓒失去了同年龄的人本应拥有的东西,自由、天真、还有最重要的母亲……毕竟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从未出现过。她出生八个月后父亲就去世了,从小她就只拥有母亲。”
他突然打断她:“所以你同情她?”
“她不需要同情,她需要的只是爱而已,”香也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永远不要感觉你需要同情她,在所有的感情里,她最痛恨的就是同情。和许多人可能有的情感一样。”说着她又笑着叹了口气,“但是,我怜悯她。”
“那与同情有任何的区别吗?”
“不,我怜悯的只是她日日夜夜愧悔的过去而已……如果你就站在亲人们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残废,自己却因为恐惧做不了任何事情,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军事战略课占用着的教室曾经是艺术史的课堂。香也抱着课本,双眼又一次禁不住地瞄向地板上的三处深深凹陷的痕迹——那曾是三角钢琴在这间教室存在过的证据,但那架钢琴就如同艺术史讲堂中那曾经风雅悠远的气息一样,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了。
星瓒懒懒地倚在门边,等她走近了才开口:“我明天去地面。”顿了顿,她又不带任何语气地陈述,“这一次可能会去很久。”
“江户都市吗?”香也并不感到意外。
“不,西之京市。主要是去观察看看有没有哪个聚居区是可以沟通的,让我们可以节省一些攻打基地的成本。顺便看看能不能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