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能自顾自捧着本册子看起来,时不时还拈一块桂花糕往口里送,不知不觉半页纸阅尽眼底,耳朵根子旁的抽噎声又变本加厉了一番。
“你这是哭给谁听呢?”将书册一阖,往案上一拍,乍然振出声响来。
曹凝君拭泪的动作一滞,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了半晌,到底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偏偏这时候有宫人进殿通传,说是毓婕妤在殿外觐见,徐杳索性也不再睬曹凝君一眼:“请毓婕妤进来罢。”
外殿传来一阵脚步声,人未至,声却至,来人一开口便是一贯撒泼的架势,也不知是在有意挖苦谁,只差指名道姓了:“适才候在殿外的时候,还当是你这打哪一处飞了只乌鸦过来,晦气得紧,想着等见到了,必得和你好生说道此事,打死了也不足为惜的,不曾想进来一瞧,”探出身形挑帘进殿,露出灵檀笑吟吟一张脸,她今日着了一身茜色,倒更衬得她语笑嫣然,“原是桢良媛在这儿哭呢。”
话一出口便佯作出煞是懊悔的神情,“桢小仪,”袖口微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
曹凝君这才后知后觉起身,屈膝朝人跪了一礼,因她还是头一回同宫里头这位毓婕妤打照面,愣了愣才开口,约莫是适才哭得久了些,连嗓子都嘶哑了几分:“请毓婕妤安。”
灵檀这才轻描淡写拂了曹凝君一眼,她向来是个口直心快的,这时候也不例外:“你这鬓上的梅英采胜簪倒别致。”她一面笑得促狭,一面款款于曹凝君适才起身的位置落了座。
“无事不登三宝殿,”徐杳不露声色道,不过只瞧了灵檀一眼,立时便明白过来她这是存了心思为难曹凝君,却不知她无缘无故又是来打得什么主意,“不知毓婕妤,有何贵干?”
说起来,灵檀这人是个什么劣根性徐杳还是知晓的,便拿上一回在永巷时威逼利诱了好一番才肯就范这桩事上头来说,灵檀可半分没吃着亏,心里头算盘珠子打得精着呢。
灵檀余光瞥了一眼抱着断弦琵琶的晓暮,也不应徐杳这话,只朝着跪在跟前的曹凝君啐道:“怕是陛下的魂儿也被你勾去了,往日竟瞧不出你曹氏藏着这份心。这便是你的本事?你这是要上烟花巷做头魁不成?”
徐杳到底绷不住乐了,灵檀也同她相视一笑,但见她二人气氛融洽,唯有曹凝君面上露出一阵五味杂陈。
“你这样瞪人作甚?”灵檀皱眉,嗤之以鼻道,其实曹凝君只是仰着身子定定地望着自己,经她眼里一番润色便成了瞪人,“不过是拜了长信宫的门楣罢了,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该不是将自己当做昭仪娘娘了不成?”末了还不忘再评断一句,“痴心妄想。”
灵檀素来说人话柄便刻薄一些,原也是在王府里便惯出来的毛病,要知道,她本就是市井出身,如今已是收敛许多了。因徐杳上一世尚且是豫王妃的时候性情软弱一些,以致于初入王府难免拿捏不住那些资历老道的婆子,幸得那时得灵檀助力,也算锦上添花,,主仆二人偶尔也会扮一扮红脸白脸的戏码。
曹凝君则自幼长在闺阁之中,纵然是偶尔挨了长辈训斥,更不曾听过这等粗鄙之语,脸皮难免薄一些,眼下羞愤交加,一张脸憋得通红。
灵檀瞧在眼里,丝毫不以为然,俶尔屈着胳膊肘子够了够耳垂,空荡荡一片,面上惊愕失色:“适才特意戴了一对翡翠坠子往这里来,好端端地却丢了一只。”
她一面说着这话,一面低了半边身子,先是在曹凝君周身仔细打量了一番,只是眸光却过分露骨了些,仿佛要将曹凝君扒了衣裳似的,下一瞬更是得寸进尺,探过曹凝君的腰身,堪堪是徐杳眸光所及瞧不见的地方,手下拧着劲儿,又因角度刁钻,曹凝君禁不住便逸出了一声嘤咛。
“跪着!”呵斥的口吻,“谁许你动弹了?”
曹凝君一时间蜷缩起身子,适才的落落大方再也挂不住,几乎是从齿缝间一字一句蹦出来:“他日定偿此跪之辱。”
奈何灵檀这些伎俩,到底也瞒不住徐杳的眼睛,捧着茶盏慢条斯理呷一口茶,告诉灵檀:“她如今魔怔得很,你犯不着搭理她。”
听罢徐杳这话,灵檀只觉得索然无味收回手,气定神闲落了座,恍然大悟“哦”一声,“小丫头骗子,惯会撒泼打滚哭得死去活来,何德何能?您让妾办,妾这不就办了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杳深谙这理。
终归也没有对灵檀这话矢口否认,只随口拈了个话岔搪塞过去,教曹凝君回流韵轩去便是,倒是曹凝君虽应了她这话出声告退,临走前却颇为神色复杂,状似无意间投来一束眸光在徐杳和灵檀二人之间游离了片刻。
“我何时教你这样捉弄她了?”眼瞧着曹凝君身形渐远,徐杳这才开口问了灵檀这话。
灵檀摊开手掌心,里头赫然躺着得正是同悬在她耳垂上色泽一模一样的另一只翡翠坠子:“妄想一脚踏两只船还不翻,她想得美。”
徐杳一度啼笑皆非,原来灵檀适才说人家痴心妄想原是指得找个